十九岁的沈彻闻阅历与思想都不足以支撑他想明白,乐书和为什么会抛弃掉值得珍视的一切,只为了得到最高的权力。
他已经是皇子了,一辈子逍遥自在,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为什么还不满足?
周贺丹走到他身边,按住沈彻闻的后颈,让他没入自己怀中,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人心不足,从来如此。好子鸣,你永远不需要明白那些陷入争名夺利的泥沼中的人,丑陋不堪的内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彻闻埋在周贺丹的怀里,没来由地感受到委屈,憋着的眼泪终于砸了下来。
但他不想让周贺丹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也不想眼泪弄脏了周贺丹雪白的袍子,于是挣开了他,转过身去,拿手背近乎狠厉地擦干了眼泪。
“我现在是不是一点儿都不英俊潇洒了,哭哭啼啼像个小孩。”沈彻闻背对着周贺丹,他虽然把眼泪擦干净了,但悲伤的情绪没办法一瞬间消失,还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周贺丹看着沈彻闻在微微颤抖的肩头,柔和地勾起嘴角:“没关系,你本来也还是个小孩。”
十九岁虽然已经不小,但毕竟还没有加冠,站在周贺丹这个年纪回看十九岁的沈彻闻,是真觉得他青涩稚嫩,爱憎分明,有时候莽莽撞撞像头小狼崽……不过也不失可爱。
“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都不会哭了。”沈彻闻倔强地说,“从今天开始,我沈彻闻再也没有乐书和这个兄弟!”
他才不要被周贺丹当成小孩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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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去主院的理由,沈彻闻回到沈天星的院子里,在厢房一夜辗转反侧。
他想不明白很多事,即便嘴上说的坦荡,心底还是久久不能释怀。
乐书和只比他小一岁,几乎是刚出生就认识了彼此,他才十九岁,与乐书和的友谊却已经维持了十八年。
乐书乾是兄长,乐书音是未婚夫,乐书景是幼弟,只有乐书和是真正可以一起做任何事的好哥们。
沈彻闻知道,自己这辈子很难找到这样一个参与自己全部人生的挚友了。
只是他没想到,乐书和不仅想参与自己的人生,还打算参与一下自己的死亡。
翻来覆去半宿,眼瞧着天亮了。
沈彻闻迷迷糊糊地看见有人进来送饭,于是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放那儿就行,过会我自己吃。”
喊完沈彻闻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转头就看见周贺丹撑着后腰在朝自己笑。
周贺丹瞧见沈彻闻眼底浓重的黑眼圈,立刻知道他昨夜肯定没睡好,没戳穿他,只打趣说道:“小王爷,怎么还越睡越困了,乍看跟西川跑出来的竹熊似的。”
沈彻闻撇撇嘴,难得没跟周贺丹抬杠,胡乱套了袍子就要去院里洗漱。
“天星早给你打好水了,快点把脸擦了。”周贺丹说着随手把脸巾往盆里一泡,冲沈彻闻招了招手。
沈彻闻一看就周贺丹,就想起来自己昨天趴人怀里哭那事,脸立刻滚烫起来,颇不自在地挪到脸盆前,把脸直接没了进去。
他在盆里把眼睛睁开,看因为呼气产生的泡泡,想要就此逃避下去,根本没脸面对周贺丹。
“我过会儿出去趟,一起吗?”周贺丹问。
自从沈彻闻出事,朝廷那边周贺丹就告了假,说是要守孝三年,说白了就是借着机会退出权力核心,明哲保身。
但小皇帝只给批了一年,估摸着是安王教的话,说让太傅修养一年照顾好身子,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自己年龄尚小离不开太傅教导,三年还是太久了。
总而言之,周贺丹不必去上朝点卯,最近一段时间非必要几乎没有外出过,今日突然要出去,沈彻闻倒是纳闷起来。
沈彻闻显然不会在水下呼吸,不可能永久把脸浸在盆里逃避现实,坚持不下去以后就直起身子,擦了把脸问道:“是要进宫吗?”
“不是,去趟曾经的二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