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彻闻跪坐在书房里,哆哆嗦嗦地打开盒子。
他不知道周贺丹会不会死,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还能不能活,他只是很害怕。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
心脏钝痛着,甚至连捧起锦盒内书信的力气都似乎失去了。
明明是在战场上可以随意拉弓引箭的一双手,为什么会抖成这个样子?
沈彻闻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思考,可能会失去周贺丹的假设光是出现在脑海就已经令他痛不欲生。
这种程度的痛苦,是来到这个时代后从未曾有过的。即便得知了乐书乾的死亡,见到了乐书音的尸身,看清了乐书和的背叛,沈彻闻都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痛苦过。
他粗暴地撕开了来自十年前的信封,上面只有几行字,而且字迹非常凌乱,有些字甚至糊在一起认不出来,看起来是在极其焦急的情况下写出来的。
“向之与乐书音中了同一种毒,名为陈艾,解药在盒子里,解法老四知道。”
难怪刚刚周贺丹要让人去找四皇子。
沈彻闻拿了解药从书房出来,正撞见阿澜领着太医急慌慌地过来。
太医年龄大了,跑得气喘吁吁,冠发都歪了,跟着阿澜径直冲进了卧房。
沈彻闻刚想跟进去,却感觉被谁拽了一下,低头一看,却是阿南。
“小叔……爹爹是怎么了?我好害怕。”阿南大眼睛里闪着泪花,神态看起来怯生生。
沈彻闻无端产生了一股责任感,把心底里的不安与惶恐通通藏入角落,像个可靠的大人一样蹲身把阿南抱进怀里,抬头安慰他:“爹爹什么事情都不会有,阿南乖乖去睡觉,明天一早爹爹就好了。”
“小叔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哄……父亲不在了,我没有照顾好爹爹。刚刚路上有好多血,他们清理好了,但我都看见了。”
阿南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沈彻闻实在心疼。他的孩子应该无忧无虑地长大,不该这么早试图主动扛起责任的。
“傻阿南,跟你有什么关系呢?爹爹真的没事。”
阿南固执地摇头,对沈彻闻说:“以前爹爹也流过好多血,第二天弟弟妹妹就没有了。”
沈彻闻诧异地看向阿南,他竟从来不知道,他们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
怪不得周贺丹那么害怕保不住这个孩子……
“好阿南,小叔跟你拉钩,弟弟妹妹会好好的,不会没有的。”沈彻闻伸出小指,朝阿南保证道。
阿南看着沈彻闻,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把信任给了这个长相与父亲酷似的“小叔”,勾住沈彻闻的小指,扯了扯,算是拉钩。
看顾阿南的妈妈和丫们终于赶到,劝说着把阿南带离了主院,沈彻闻也终于抽身进去看周贺丹的情况。
好在太医虽然年迈,但做事并没有受年龄影响变迟缓,在沈彻闻被阿南牵绊住的这段时间,已经非常麻利地给周贺丹诊完脉。
沈彻闻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太医往周贺丹嘴里塞药丸。
“周大人气血两空,又太过操劳,按理说这孩子根本保不到这个月份的。”
“不要按理不按理,直接说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大人怎么样了?”阿澜打断道。
阿澜看起来年龄不大,平日也看不出来什么特别之处,可今晚府里出了乱子,阿澜处理得有条不紊,沈彻闻才发现,她是个格外有魄力、有决断的人。怪不得周贺丹对她如此看重。
“周大人目前暂时无碍,胎儿也无事。只是大人实在体虚,我眼下只能保这个孩子一时……其实孩子的事小,只怕大人已经没办法再承受小产,若是胎儿没了,大人很可能也……”太医越说声音越虚。
眼下谁不知道西平王尸骨未寒,世子年龄又小,王妃若是也没了,西平王这个王位恐怕不知道还能保几天。
阿澜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如初,神情严肃地朝太医道谢,吩咐小丫头去拿赏银,并请太医给周贺丹开个方子,先尽力保住孩子再说。
太医同阿澜出去,周贺丹还没醒,卧房里尚有其他伺候的人,沈彻闻不方便与周贺丹太亲近,便干脆去前院等四皇子。
老四的酒从白天喝到夜里,醉醺醺的被沈天星架着过来。
沈彻闻从沈天星身上接过乐书景,乐书景见了沈彻闻的脸,可算恢复了些许神智,虚张声势道:“沈彻闻,你再打我试试呢?你才是废物!”
沈彻闻没空跟乐书景掰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把人带去了没人的偏院,往缸里舀了一瓢水,从头浇在了他身上。
四皇子被冷水浇了个透彻,酒也醒了彻底,朝着沈彻闻吼道:“姓沈的,你是不是真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