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乐瞥了一眼:“醒了?”周一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显示屏不知何时被她拿着,白光从她的下巴向上照去,衬得她像来索命的女鬼。
惨叫还没出口,他的脸颊又被应霁眼疾手快地捏住了。
“别害怕,你要回家了。”男人一顿,“我们送你一程。”
……什么冷幽默。
厂房内的爆破和尖叫声依然不绝于耳,而他们已在荒凉户外。只见燕无乐手指一点,「扁舟」就悬停在前方不远。
孤零零的,想必她用自己的名义下达了什么指令。
而这男人下手一点也不轻,捏得他骨头生疼,强壮的臂膀卡在他的咽喉,强行将他身段压低再拖走。
周一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空荡荡的「扁舟」向他们敞开大门。
随后舱门合起,直到视窗中「大鱼」张开了血盆大口。
周一:?
这两个疯子放着到手的飞船不跑,这是要主动入瓮进入流放者之家?但他问不出口,自己的脸被捏得像个河豚,一想动嘴那男人就暗中使劲,也不知道有什么仇。
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燕无乐用他的权限破开一道道防御,直到飞船畅通无阻直达「大鱼」的加工区。
绝大多数人都登陆悬浮岛了,此刻这里只有批次排在最后的流放者,他们驾驶着稀稀拉拉的叉车,收拾一地狼籍。
「扁舟」不急不缓地停入原位,燕无乐从视窗中看见了丁羽。
因为身单力薄被划为最后登岛批次,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坏事。
丁羽面色灰暗地将钢材捆起又卸下,她的权限太低调度不了吊车,只得一次次跳下车手动去捆扎废料,然后再把它们送入熔炉。
融合炸碎后的悬浮岛需要大量能源,作为后勤她不得不在众人之外重复这些体力活。
怪不得丁羽羡慕她能去育儿房。
她在略显萧瑟的加工区晃晃悠悠,四方形的小叉车横亘在通往驾驶区的必由之路上。
燕无乐看了周一一眼,应霁立刻心领神会。
两道不怀好意的视线直直打在自己脸上,和问号一起从周一眼中浮出的,还有淡淡的死意。
“哥哥姐姐,求你们……”
话音未落,一团抹布就被塞进嘴里,紧接着是降噪耳机和眼罩,二人麻利地剥夺了他的五感。
燕无乐觉得有趣:“怪不得要绑我呢,原来有人质这么方便。”
她将周一捆在驾驶座背面,整理了一下加工区外套就跳下了飞船。
绑?人质?还有这么多内幕。
应霁瞥了眼周一,出舱的脚步一顿,又折返回给他捆紧了点。
燕无乐对此浑然不觉。她拦停丁羽的叉车,但没待她说话,丁羽就惊讶地把她拽上了车:“你不是被……算了!”
她的视线匆匆扫过燕无乐染血的脸颊,欲言又止,只一脚油门踩到底,方向盘被抡得飞快。她一边朝监控盲区开,一边竹筒倒豆子般说:“你都不知道,当时喇叭里到处都在通报你的事迹!说一个扎着马尾的机械臂女人劫持了公有飞船,只要抓住你重重有赏!”
“假的,「扁舟」也不是你们的公有飞船,我不服从流放者之家这套共有共享的规则。”
燕无乐抹了把脸,心道周一对这后路可断得真绝——即使她修复「扁舟」失败,这暴论也绝不可能让她再留在流放者之家。
丁羽“嗯”了声,对此倒是淡漠。她的叉车前还有成捆的废钢等待熔炼,而身后还有上千吨如山高的材料亟待处理。
比起广播里真真假假的消息,丁羽只想干够工时回去补觉。她原本只是一颗小殖民天体上的普通大学生,听信了虚假的高薪工作才被骗上了「大鱼」。
“说什么星际机会多,名头又体面,结果来了就是干活……好不容易去了育儿房还有点价值,结果没两天又被调到这该死的‘最重要的位置’。”
「大鱼」上的流放者对建立乌托邦一事极为热衷,看着处处张贴的“上岸计划”,丁羽插不进话。她是大学生了,早在一轮轮的选拔后意识到努力有时只是虚幻。
比起日复一日的捆扎钢材和倾倒废料,她更乐意去育儿房。那里的孩子调皮又闹腾,但她喜欢看着他们迷茫的小脸在自己的教学中变得活泼自信。
燕无乐听完只反应了两秒:
“那你想结束这一切吗?别声张,然后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