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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归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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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殿下你要是死了,我怎办?”啸也顿了顿,语速忽然变缓,“风姑娘……怎办?”

靠着车厢的贺归林心颤了颤,眨几下眼睛,他问道:“我们,离开好远了吧?”

听见问话,啸也忙去掀开窗帘子,山已被他们抛在很远的后边了。放下手,啸也看回贺归林:“殿下,要进城了。”

贺归林没启唇,用一个轻飘飘的点头回应。

马车一停,啸也扯住贺归林的手臂,才使他没被甩到地上。

车子外传来林有余的叫喊声:“郎中!叫郎中快出来。”

一提着药盒的老先生掀开车帘子,正欲抬脚,但见车中二人已占去大半的位置,着实逼仄,便请啸也下了车去,这才入内给贺归林仔细上药处理伤口。

林有余的头探在帘子处,令人烦躁的催促声传来:“完事了吗?他怎样?”

老先生收好药瓶子,出去禀告道:“好在被骨头挡了下,伤口不算很深,这位公子并无大碍,只是怕要留疤了。”

塞了一笔银子到老先生手中,林有余继而问道:“他这样,还能赶路吗?”

“或许在城中修养几日再启程会更好些,不然恐会撕裂伤口。”

“行,多谢老先生。你们几个,去寻客栈入住。”

马车被拉到一家客栈前,啸也将贺归林扶至卧房处,硬逼着他睡下了。

乞巧节夜里,他们同勿忘围的大家一块用饭和留宿的客栈亦是这一家。

贺归林的双眸像一潭死水,空洞洞地望着木色的屋顶。

他莫名问道:“啸也,你分别时,同文姑娘说了些什么?”

同样触景生情的啸也笑着同贺归林说他跟文邈聊了泥鸡吹出的小曲儿,还解释了他对她的真心和他要走的迫不得已。

只是他的笑里,不知何时就掺了泪。

床上的男子神色起了悲的波澜,他自语道:“我走的时候什么解释都没同风姰说,她定要难过和不信我了。她……好不容易才肯信了我对她的真情啊。日后我们若真的逃脱,她又怎会再信任我的接近呢?”

啸也找不出话来宽慰,哀伤同样在撕扯着他。

沉默片刻,啸也对着门骂道:“都怪他们。”

贺归林苦笑一下:“还有五年,我们便可以回魏国,不如返程路上逃吧。”

到勿忘围前,啸也总说要拉着他逃跑,贺归林却没什么想法。尽管天下如此之大,他也着实想不出自己的安身之所能在何处。他只希望啸也能离了他出去,但这忠诚到近乎痴傻的小侍卫从来不肯,便陪着他,两人一块在两座宫殿中受苦。

现下,识得风姰,他便知晓哪怕自己是被放逐到那天寒地冻渺无人烟的北疆雪原,他也有一个确定的要前往的方向。那便是——回到风姰身边。并非一定要在勿忘围过生活,风姰愿意去到何处,他便跟到何处,哪怕她是要去刀山火海或龙潭虎穴。

在这间卧房内躺了几日,林有余便再将他主仆二人丢入马车,拉着他们往国都回。

期间,听了林有余与一些城池府衙的人说话,贺归林才知他二人人间蒸发后,楚国为了不在魏国手上落下把柄便开始找他。只是不好把事情闹大,因而他的画像在各城池的官府间秘密地传递。

他被霍木拘在勿忘围,万没想到反而为他争取了大半年的与风姰相处的时光。

倒真是因祸得福了。

在马车上过了半个月的光景,贺归林的伤愈合得大差不差,他们就再回到了北边这个已经呆了十年的楚国皇宫内。

前一两年,楚国国君忽地发了慈悲,赐了贺归林一座宫外的府邸住着,赐名“质子府”。

此次回到楚国国都,林有余驾着马车,径直入了宫内,不由分说就把贺归林主仆两个软禁在东宫偏殿,借口是以防贺归林再自尽,但贺归林心里明白,无非是为了把过去半年的时间里缺失的对他的侮辱补回来罢了。

留在楚国的质子并非仅有贺归林,当年楚国国力强盛,逼了多少他国皇子到他们这座宫殿来。不过,受到林有余额外关照的,也仅有贺归林一个罢了。其他的质子在宫中生活自然也算不上滋润,并且伴着唯唯诺诺。林有余性情乖戾,偏偏楚国仅剩林有余这一个十来年前从民间找回的子嗣,宫殿之中,国君之下,他更成了最高位的存在。质子们为了生活而讨好他,便都站在了凌辱贺归林的那一边。他们渐渐长大后,质子们的作为有所收敛,但“收敛”这一词语是不可能出现在林有余的脑海的。

回宫后,贺归林与啸也同住,一个睡里屋,一个睡外屋。

林有余常让人“请”了贺归林到习书的宫殿,丢些国君要他学的功课到贺归林身上,迫他摹着他的字迹替他做功课。

贺归林自己磨开墨水,机械地把所有都写了,林有余则在一侧捏肩捶背饮食。

东宫的一切都不讨人喜,贺归林先前唯一有注意的是窗外那棵杏树。许多时候手执一杆笔或手握一扫帚,抬眸便见被木窗子框住的这棵拼命争过高大宫墙的杏树。

杏花是如玉的白色,或是上一点粉红,同他的肤色很像。不过,从前的他脸上少有血色,这一点不同。

杏花常热烈地开在春末夏初,像一把盛大貌美的白伞盖在他的头顶。他在树底下扫落叶和许多污秽时,还会有纷纷扬扬的花瓣舞在他身边。花的时节过去一月,就是杏子的季节。一颗颗圆润的果子挂在枝条上,肥胖些的就把树枝往地上拖,几乎要折断托举它的枝杈。

贺归林偶尔停下来看那树那花那果子,背后就要传来林有余那像鸭子的嗓音的催迫。因此,贺归林先前总是淡淡地望着这棵树,任它花开花落,也如世间许多事物的流逝一样,无法在他心头开一道惋惜的口子。

离了东宫这样久之后回来,他看这被秋季的风铺满黄色的杏树叶,目光捕捉到仅剩的没被摘下的杏子,圆满的让人可喜的形状。

正如那一双养着水汪汪琥珀色瞳孔的眼眶。

贺归林艰难地从那果子上移开目光,下笔写出的一撇歪到天际。

恰好被来巡视的林有余看见,于是劈头盖脸的辱骂卷来,把他写的一切都撕碎,碎片如同落叶撒在他身边,还要求他通通拾起干净。

贺归林无话,神色平淡如水,跪着捡破碎的成果时,没让自己的腰弯曲。

此后被锁在东宫的日子里,啸也被林有余挡在屋外时,杏树便是贺归林最好的陪伴。

他上瘾了一般,痴迷地看那树茂盛了绿叶,鲜艳了花朵,结实了果子,再凋零了枝条。黑色眸子本是冷得含了块冰的,它竟为了一棵树的叶子的消逝而夜里落泪,还为了杏子的成熟涌动着难言的情绪。

林有余的阴晴不定,关了贺归林与啸也三年,莫名在第四年放他们回了质子府,只是还常逼他们入宫。

贺归林觉着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有盼着东宫来的旨意的时候,只因为那棵树。这样的感觉最强烈在杏子长成的那些月,他要看那些圆杏,他喜欢那些圆杏,他爱那一对圆杏。

无人知晓他心底的疯癫,他对啸也时如常的亲近,对林有余时如常的冷淡无言。

如此的日子过着,恍惚间便到了第五年的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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