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冰酪浆,还想要什么?”贺兰玥循循善诱地逼供。
天光从缝隙投射进来,彩色的光晕游荡在空气里。这让她想到了充满色素的棉花糖,仿佛最美丽的致幻剂,把江芙温柔地托举起来。
她的思绪飘出身体,悬在半空俯视。至高无上的帝王衣袍,以及平平无奇的才人衣装,连成一片,尊卑不明。若是褪去华而不实的外衣,他们不是一样的吗?
陛下跟我,是一样的?
江芙胆子逐渐膨胀:“我想要……陛下亲我一下。”
“我来亲您也行。”她周到地补充。
随后脉搏上的命门被扣住,很疼。
贺兰玥恼羞成怒。
江芙短暂地恢复清醒,一边乱摸贺兰玥的手一边请罪:“真是忍不住,陛下给我个痛快算了,求您手快一点,省得最后补刀好疼。”
兴许她还能穿回去。
只是他的手骨节分明,冰冰凉凉,还想再摸一下。
……别想了死脑子!!
贺兰玥却突然没了动作,只是垂眼凝视自己的手腕,那里凭空出现了一道青色痕迹。他沉默半晌,随后将手心扣在江芙肩后的风门穴。
一道强势的气体流进她身体,顷刻之间便镇压了一切躁动与浊气。所有的难耐都结束了,包括方才令贺兰玥无解的燥热。
若是江芙此时神志清醒,便能看到贺兰玥精彩变换的脸色。可她因承受不住那股内力,利落地昏了过去。
*
待她醒来已是黄昏时分,阴云散去,夕阳的光晕从雕花窗透进来,给沉闷的空气镀上一层金色。
“才人终于醒了,可要用些晚膳?”宫婢将窗棂打开一条缝透气。
江芙从床榻上爬起身,宫婢快步走来,适时将软枕放在她腰后。
她醒了醒神,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以及对贺兰玥贴来贴去的经过,不由捂脸,绝望道:“完了。”
“才人莫要太过忧伤,再如何陛下也只是处罚了侍女,还是关照您的。”宫婢道。
“处罚了谁?”江芙环顾四周,心有预感地问:“瑞香呢?”
若是怀疑下催.情药之人,瑞香首当其冲。
宫婢踌躇起来。
“没事,说吧。”江芙道。
宫婢斟酌着用词:“今日午时陛下从殿里走出,神色不虞,随后便问在他来之前是谁在殿中服侍的,瑞香和另一个内侍站了出来。接着陛下指了瑞香,说……赐死。”
“瑞香想要逃走,汪公公将她按在地上,之后就拖去掖庭处置了。”
宫人噤若寒蝉,都以为是江芙惹恼了陛下,陛下这才把怒气发在奴婢身上。宫婢还想继续安慰刚得宠就失宠的江才人,却发觉她脸上并无多少伤悲。
江才人靠在软枕听完,只是开口她:“你叫什么名字?”
“回才人的话,奴婢素蝉。”
“好,以后你就是清辉殿的大宫女了。”
素蝉听罢一惊,随即躬身谢恩。
江芙此人,并无多余的仁善之心,别人以恶对她,她自问做不到以德报怨。贺兰玥处死瑞香,也恰好除掉了南皖在她身边的眼线。
手上隐隐作痛,江芙抬起手臂,发现腕子还残留着淡青色的印痕。
除此之外,还多出一件东西。
素蝉拿来药膏,却在离近时又一惊:“这扳指……是陛下贴身之物!”
扳指上蟒纹缠绕,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就要吐出信子。帝王信物,如今却被戴在一个位份低微的外族女子手上。
贺兰玥这是何意?这下就连江芙都搞不懂了。
“陛下此时在哪里?”江芙迷茫地看向窗外,残阳照红墙,霞光挤在逼仄的宫道。
……
太和殿门外的广场十分开阔,晚霞逐渐铺满天际,壮阔瑰丽。
太医院院判从威武的大殿走出,微不可察地叹气。陛下近来的头疾发作更加频繁了,脉象也一言难尽。
汪文镜送走了太医,回到殿内侍奉,只见皇帝斜坐在小山一样奏折后,还在翻阅那几本民间志怪。
“陛下怎的忽然看起怪谈了?”汪文镜好奇地勾头看。
“汪文镜,你可信鬼神妖怪之事?”
年轻的内侍总管摇头,咂嘴:“陛下,若是咱们信这些,当初在修梵寺不见得能活下来哩!有这功夫,您不如多批两本奏折。”
“少贫嘴。”贺兰玥揉着太阳穴,心中烦躁。太久没看书,看得他头疾都犯了。
汪文镜依旧不解。
“朕很想杀一个人。”贺兰玥平静陈述,深褐眼瞳倒映书中怪诞的插画。
狐妖的面孔与人无异,美得不可方物,甚至有些楚楚可怜。前提是忽略她身后缓缓张开的九尾,朦胧而妖冶。
“陛下想杀谁,告诉奴才即可。”汪文镜纯良无害的圆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
“可她还不能死。”
这让贺兰玥感到困惑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