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对坐,沉默地吃完了饭,彼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哀悼的氛围里,一个惶惶然不知所措,另一个全程冷着脸,像别人欠他八百万。
“很晚了,今天咱们就不回了,”成澄星说,“我在隔壁另外开了一间房,咱们先睡吧,明天再说。”
“你要住隔壁?”文予宁问。
“嗯。”
自从那天晚上被强吻惊醒后,成澄星就不跟他睡一个房间一张床了,直男的警觉和对嘴唇的保护,让他对文予宁心生忌惮。
“不行,”文予宁冷觑着他,“我现在感觉胸口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电击产生的后遗症,晚上睡觉可能猝死。”
成澄星愣了愣:“那咱们赶紧去医院啊!”
“不去,困!”文予宁起来把床上整理了一下,被子拎起来抖了抖,抖出来一堆薯片虾条的渣子和Swich游戏机和替换下来的短裤与袜子,这些东西,记录着这七天成澄星在这的痕迹。
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对视,成澄星挠了挠头发:“这房间我睡很久了,你真不嫌埋汰吗?”
文予宁没有说话,只是把床抖落干净,躺了下去,背对着他。
这五天,可谓是心力交瘁,但更伤心的是成澄星对他的“抛弃”,他以为成澄星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到那鬼地方然后跑了,没想到他在这看起来破旧的旅馆里住了一周,原地等他。
他就没那么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成澄星在床的那边轻手轻脚躺下,把被子往他身上放,将他严严实实盖住了。
俩人彼此都屏住呼吸,虽然又累又困,但心里乱七八糟的,等听到身后匀长的呼吸,文予宁才缓缓转了过来。
他看到成澄星脸对着他的后背,正呼呼大睡。
月光从他身后打在他的后脑勺上,耳朵尖薄薄的,像是透明的一样。
文予宁盯着他,半晌,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和脸,弹了弹那像馄饨皮儿的耳朵。
今天让他哭了一场,故意的,让他有负罪心里,其实他心里很疼,在成澄星的大眼睛掉出第一颗泪时,就想马上说“没关系”了。
可要真的说了没关系,那成澄星这样的人,恐怕真的就会说“啊,是吗,太好了,那没关系,再见”。
成澄星某种程度来说,是那种很冷情的人。
在辅导他一个多月英语,让他幸福得好像度蜜月似的找不着北时,成澄星就对他讲:“你现在口语不错,辅导到今天结束了,我不想别人因为你是乡下来的,就觉得我这年纪第一胜之不武。”
然后第二天放学,真就扬长而去了。
文予宁第一次跟他亲密相处,就被闪了这么一下。
后来,他细心观察,成澄星身边不乏腆着脸讨好他,想跟他做朋友的人。成澄星为人处世大方得体,又因为阔绰而很容易吸引那些想让他买单的人,平时又嘻嘻哈哈的活泼开朗没个正形,男男女女都会不自觉被他吸引,甚至孙志奇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到他座位跟前,半蹲着和他说话,都会忍不住半跪下来,仰着头谄媚地看着他。
文予宁下定决心不做那种堙灭于众人、向他讨好的人,那就对他最坏。
第二天醒来时,文予宁头痛欲裂,浑身像被鞭打一样,仔细回想,那可不是“像”,在戒同所的五天,是每时每刻都在挨打。
他往床那边看,成澄星早已起来了,正抱着手机,怔怔地看着他。
“几点了?”文予宁的声音像砂纸被擦出的声音。
“下午三点,”成澄星说,“我们昨晚11点就睡了,你竟然睡到现在,是不是晚上没睡着啊?”
文予宁冷哼了一声:“那五天就没睡一点儿。”
他起床去洗了个澡,走出浴室时,成澄星已经点了饭菜在屋里,正在分碗筷。
“你先吃饭,我要去见个朋友。”
“是在戒同所里认识的朋友吗?”文予宁拿着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要继续来逮我吗?”
“不是的,”成澄星摇了摇头,“我很快就回来,下去说几句话就上来。”
他在等待文予宁睡醒的过程中,已经焦急得不行,对方三四次催他,他都要等文予宁醒过来再说。
“是要溜吗?”文予宁看着他,“像那天一样,开车就跑?那你干嘛不等我睡着的时候跑啊?”
“不是!”成澄星急了,但凡有点儿脾气,这被怼了一天一夜,他也要受不了了,“姜鹏来了,你失踪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在哪儿,给他打了电话,他舅舅是桜市警局的人。”
“那我跟你一块下去。”
成澄星有些犹豫,一块下去,那怎么说?
“怎么你介意?哦,你不好意思让你的朋友见我,给你丢人了。”
“文予宁!”成澄星咬着牙,抬手想给他一拳,“你要这么想,我无所谓!只是我那天说你失踪,现在得在姜鹏面前撒个谎,告诉他你为什么失踪,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你是……!”
“我是同性恋,我也无所谓,现在,我就去楼下踢开柜门,我看能怎么地。”
他把毛巾一扔,转身开门就往外大步走,成澄星愣了愣,连忙拽住他的手臂:“你何必非要弄得人尽皆知,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已经是清北保送生了,以后前途大好,何必因为我害得你被人议论呢?!”
他拽了几下愣是拽不动这个犟种,于是走到他身前,忽然抱住了他。
“这事是我弄出来的,让我解决,行吗?你别跟个愣头青似的到处喊你是同性恋,有的人没有你这么大胆,也没你开放,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还不能给个缓冲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