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拉赫洛。
昨日才第一次听说的名字,今日就疑似成为了被囚于神殿内的亡灵,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真的是祂吗?
爱丽丝捂着脸慢慢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片刻后她松开手,试着在掌心里想象一团火,她的魔力也回应了她的愿望,由纯净的魔力凝聚而成的白色火焰渐渐温暖了她的身体,总算让她不再缩成一只鹌鹑了。
随着她起身行动,龙也变回蛇的形态,搭到了她的后肩上。
她走到池边,低头看向那像海一样深不见底的蓝。
那神官说,为了建立她与海神之间的联系,必须要往池中滴下她的血液。
「爱丽丝,你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爱丽丝蹲下身,看向池水上模糊的倒影。她现在其实什么都没想,或者说,她一瞬间产生了很多念头,大概是她的脑子在尝试利用现有的信息和过去的经验去分析眼下这一切,可惜她失败了,她想不通。
现在要怎么做?
她四处打量,在池子边沿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找到了神官所说的银针。
此刻,亡灵的哭声依然不绝于耳。
“我在想要怎么做。”她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尽可能地将这哭声当成背景音乐,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指间拈着的那枚银针上,话也因此说得很轻,“进或是退,好像都不对。”
狄拉赫洛。
血液。
厄罗诺。
龙没有说话,祂清楚爱丽丝并不是在向祂寻求建议或者认同,甚至不算在回答祂,更多的是在借着回话在自言自语——这倒不是她故意想要无视祂,只是她实在太习惯一个人了。祂偶尔会有点好奇她在原本那个没有魔法的世界中是如何生活的,但不知为何总是问不出口。
祂忽然产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奇怪想法:
对爱丽丝而言,祂算什么呢?
对祂而言,爱丽丝又算什么呢?
爱丽丝不知道龙在想什么,一手托着腮,一手百无聊赖地捏着银针摇晃,感到自己就像在挥动魔杖一样。她还没有用过魔杖呢,她这么想着,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天见到的克莱斯特的魔杖。这世界的魔杖是怎么制作的?需要什么材料?会不会有专门的匠人?她对着针尖上的寒芒胡思乱想,失焦的视线忽然凝到了银针底下的深蓝水面上,她想起了摩西分海的传说:
摩西向海伸杖,耶和华便用大东风,使海水一夜退去,水便分开,海就成了干地。*
话说回来,这池水之下应该有个魔法阵吧?无论是囚禁亡灵或是建立所谓的人与神之间的联系,应该都离不开魔法阵吧?想到这里,爱丽丝的眼睛顿时亮了亮,说:
“我有个想法。”
她有些兴奋,稍稍起身,深呼吸一口气后将手中的银针戳进池水中,再试着将魔力灌向银针,以她的母语短促地喝道:
“分!”
与此同时,空白之厅厚重的石门之外,一名年轻的神官正按照特蒂洛的吩咐守在门口,对门内的动静毫不知情。至于特蒂洛,他正向着葛妮丝·珀西诺德的“病房”走去。他看着气定神闲的,脚步却很快,不多时,人已经来到了葛妮丝·珀西诺德的门口外,轻轻敲了敲门。
三年前,海婚节结束后不久,她就被送进了神殿休养。
两位侍女为他开了门,沉默地向他行礼。她们没有阻止神官进入房间的权力,只能无声地守在门口,努力避免让自己的小姐和异性独处一室。
房间里很安静,葛妮丝已经吃过药睡下了。
特蒂洛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褥中那个在睡梦中也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女性。她才二十二岁,在她闭眼沉睡的现在,她看上去就像是用最昂贵的纯白石料雕刻出的完美雕像,因这令一切都黯然失色的美貌,她曾经还被认为是破浪城四百年前的“■■”转世——
在她闹出那样的丑闻之前。
想起葛妮丝刚才抓住安妮·罗兰时那疯狂又扭曲的模样,特蒂洛看她的眼神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厌恶。她说他是疯子,可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么?他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在维护神殿内的秩序而已——无论是过去,还是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