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辜雪用手拨开那些衣物,继续向里走去:“少废话!”
二人走向那口锅,小火炖煮着什么东西,尤辜雪毕竟是个办案的刑警,她的脑海里也不想浮现什么血腥的画面,只是锅边冒出来的粉色的肉,却容不得她不多想。
她缓缓地伸出手,咽了一口口水,想要揭开那口锅,谢渁也屏息凝神,就在指尖要碰到时,身后响起一声枯涩的声音。
“你们要喝一口我的粥嘛?”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主仆二人吓的往墙角跑去,转身一看,不知道这个屋子里什么时候来了个衣衫褴褛的老人,那人头发花白又卷曲,和下巴上的胡子长到了一起,皮肤上满是汗水和泥土的脏痕,夏季的汗水从脸庞划过脖颈,淌下一滴滴的黑汤,没入胸口。
许是风吹日晒的原因,他的肤色黝黑,眼皮耷拉着,年岁应当是不小了。
咳了几声后,老人坐在锅前,随手抄起地上的树枝,打开锅搅拌,尤辜雪这时才看清,这不是她想象的东西。
这是个不知道从哪捡的馊了的猪头,被放进锅里,撒了把野菜,熬一锅难以言说的……粥。
他用舌头嗦了嗦树枝上的汁水,砸吧砸吧嘴,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厨艺,又看向墙角的他们,举起树枝。
“来尝一下老乞丐的手艺?”
尤辜雪和谢渁的手摆出了残影,这要是真来一口,他们立刻就会归西。
这乞丐的心也是大,他的住所闯进了两个陌生人,却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吃着自己煮的东西,旁若无人,尤辜雪缓了缓情绪,坐在他身边的小木桩上,细细的打量他。
“老人家,你在这住了很久吗?”
这么一口热锅在烧着,粥被烧的滚烫,他的身上不一会就又冒出来新一轮的汗水,不回答尤辜雪的话,老乞丐只是自顾自的吃东西,粥被他喝的胡啦作响。
尤辜雪也不着急,谢渁想催一催他,被尤辜雪一个眼神打断了。
好不容易等他喝完了,老乞丐伸出了一根黑不溜秋的手指:“想要问问题,一两银子,一个问题。”
谢渁的眼睛瞪的像铜铃:“你这个老乞丐穷疯了吧?”
“好。”尤辜雪反而答应了,“别一个一个算了,我直接问完,你报价,如何?”
夏日的阳光,慢慢的消失,破旧的屋子里,只有这个炭火在发挥着照明的功能,半晌后,老乞丐笑了。
“小姑娘很豪气嘛,可以,看来老朽今日要赚个大的了,不过……”他又看了一眼尤辜雪身后的谢渁,好像嫌他碍事一样,“你让他出去等,我这个地方,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人,他们的身上带杀气,不好。”
想他谢渁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乞丐来嫌弃他吧?
“你……”
“谢渁,你去门口等我。”
尤辜雪下了命令,他也无法拒绝,只能出门后又不爽的剜了老乞丐一眼。
看着老乞丐又刮起了锅里没吃完的剩粥,尤辜雪想起他说的话,有些好奇道:“老先生,听你的话,来这问问题的人,不止我一个?”
他把锅整个举起来,往自己的破碗里倒。
“这老槐村被火烧了之后,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官府找我问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然了,除了官府,那些好奇的人也有很多,大多数都是来打听这里面是不是真的闹鬼。”
这么一说也合理,关于这个老槐村失火案的恐怖流言她也听过一些,除了卷宗上记录的那些,民间说书人,也会添油加醋的说上一些这里的诡异之事,现在想来,应该都是从这人口中得知的消息。
“那既然如此,其他人想找你问话,你应该也会索要报酬,怎么还会过得如此的穷困潦倒?”
老乞丐喝粥的动作一顿,看向尤辜雪的眼神里布满了赞赏,他笑了:“小丫头,你脑瓜子很灵啊。”
尤辜雪笑而不语,那老乞丐应当是许久没有和人说话了,一下子被尤辜雪的话说尽了心窝子里,他便放下碗,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盯着炭火出神。
“说来惭愧,我早年好赌,家产虽不多,若是不赌,也是能过个舒坦日子的,后来被我败完了所有,也就一直以乞讨为生。”
说到这,老乞丐还想跟尤辜雪来个互动,就给她抛了个问题:“小妮子,你知道我为何一直在这个老槐村附近乞讨吗?”
尤辜雪笑道:“老槐村就算是个村,那也是挨着庚禹城的边,庚禹城是皇城,油水自然多,这样的好地方,老先生自然不会放弃。”
她意有所指的将目光放在他啃完的猪头骨上。
这样的东西,虽然是馊了的,可也不是运气好就能捡到的。
老乞丐看着面前这个模样漂亮的姑娘,总觉得和她说话,是打心眼里的舒服。
“老先生,你在这住了多久?”
这个问题他回答的十分迅速,张口就来:“满打满算,有二十来年了。”
尤辜雪的神情一怔,这么说,这个人从老槐村的惨案还没有发生,就已经在这里了,可为何卷宗上对这个人提也不提?
“可是,老先生,人人都说这老槐村里的人都死于非命,有厉鬼索命,你在这住着,不怕吗?”
老乞丐抽出腰间发臭的巾帕,笑的坦荡,且在这个笑容里,尤辜雪看到了一种自豪的感觉。
“我这辈子最大的恶,就是赌博,这也是我唯一的爱好,其他的从不染指,这里就算有厉鬼索命,与我何干?我与那厉鬼无冤无仇,他为何索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