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酒精搅拌的脑袋需要时间理解,过一会反应过来,开始双手不安地搓揉自己的脸颊。
坐在床上的醉鬼搓得认真,也很用力。
犹如严肃思考人生的海獭,呆呆搓了一圈又一圈。
景伯楼瞧着那张脸渐渐泛红,出于对Omega体质的了解,及时握住手腕制止动作。
Omega抬起眼睛。
古铜台灯的光线自一侧斜斜洒落,轻轻掠过眼睑下方的三角区域,为这光影交接蒙上一抹雾霭。
即便半边脸颊隐匿阴影,也无法遮掩宽广饱满的额头,那份饱满与气度犹如掌握命运的剑格,和那双眼一起挥舞力量。
现在那双眼浮起痛苦和决然。
她自暴自弃抽出双手,表达的动作里也透露些急躁与不安。
我喜欢你,但我不能喜欢你,想到这里我就难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
为什么心里难受?
在一起是很困难的事。
怎么困难。
醉鬼开始用手语解释这个复杂的问题,一个理由还未阐述完,便突兀跳转另一个理由。
讲着讲着,双手仿佛毛线球缠成一团,连景伯楼都能感到她内心的着急。
他坐近把身上的被子一起披过去,揽住手臂安抚性一下又一下。
叶莲娜慢慢平静下来,很快掀开被子。
好热!
感受着空调的热力,景伯楼微微向外侧过脸颊。
你故意的吧!
面对摇头的男人,叶莲娜直接用手指戳住脸上的嘴角。
你偷笑!你故意的!
等两人打闹完,景伯楼在桌柜找到纸笔,坐在床头将刚刚总结的理由写下。
他一边写,一边向叶莲娜确认。
会很紧张。在一起会没话讲。一直喜欢一个人难,一直喜欢别人容易。想到性会吐。
叶莲娜靠在旁边看着,挂着沮丧的表情偶尔点头。
写完理由,景伯楼重新拿一张纸。
我喜欢你。
看着这句话,叶莲娜缓缓歪头冒出问号。
写到这里,笔头停滞一段时间,很快又写下几个字,在底部附上签名。
我属于你。
叶莲娜愣愣看着那张纸塞到自己手里。
她用手指自己,用口型问。
我?
男人点头。
我?
男人再次点头。
反复确认几次,昏沉沉的脑子终于接受这条信息。
Omega把纸条塞回去,转过身表达自己的态度。
深绿色的墙壁暗影幽幽,昏黄的古铜台灯照亮一角,夜已经很深,窗外只有寒风刮过。
洁净的床单浅浅下陷,褶皱于阴影处突兀而起。
时光在这一刻凝固,唯有背对的肩膀抖动。
景伯楼悄悄过去搂住。
怀中的黑发Omega哭得更厉害,甚至隐约有些声音。
很难想象一位大众审美中的漂亮Omega会发出如此的哭声,像坟墓的乌鸦嘶吼,刺耳又沙哑,糅杂难以了然的苦楚和悲伤。
揽住的手臂青筋隐约凸起,震动自隔着的毛衣传来。
似乎承受不住这份泪水,男人垂下头颅,倚向她的耳鬓。
犹如一匹试图安慰人类的黑马,温柔而急切地摩挲着。
“叶莲娜。”
他喃喃着含在嘴里的名字。
“叶莲娜。”
当压抑的情绪化作溃坝的河口,咸涩的潮涌瞬间漫过鼻腔。
Omega在溺水的混沌中,隐约听到来自耳边的声音。
有人将她从水中抱起,体温透过衣料渗进来,随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她能感受到对方腿部的坚实轮廓。
声音的主人离得更是很近,察觉她的动作,从鬓边抬起头。
叶莲娜的视线依旧模糊,只是胸口又开始强烈抽搐。
心里涌起反酸,委屈咽在喉咙无法吞下。
男人默默不语,将脸贴上来轻轻磨蹭。
如同犬狗轻蹭她的面庞,又像大象用鼻尖触碰她的脸颊。
那些没有语言的动物就是这样,用这种方式传递慰藉。
但不得不说,这种肢体接触极大缓解负面情绪,被这么蹭一会,叶莲娜感到好了很多。
比自己还不善言辞,她想。
下一秒鼻子响起大大的抽泣。
看人哭得没那么厉害,景伯楼拿起字很多的纸。
他把纸塞到她的手里。
托起比自己略小的手,握住手指包裹起来。
“这个不好,我们一起扔出去。”
低声细语间,纸张变成一团废纸。
Omega呆呆看着。
几秒后废纸被攥得更紧,随即举起猛地扔出去,仿佛将多年的怒气发泄出去。
一套动作下来,胸口喘气得厉害。
等缓过来,另一张纸也出现手里。
这次叶莲娜依然选择塞回去。
这次纸被塞进毛衣领口。
Omega重新躺回熟悉的怀抱,和那张纸隔一衣之差。
耳边的声音着实催眠,还有母亲怀抱般节奏而规律的轻微晃动,仿若置身下午阳光的水上木舟。
带着一身疲惫与释然,她缓缓陷入最后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