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与时”慈善基金会会长:
您好!
前段时间星网又受到了军方屏蔽仪的影响,因而未能及时向您汇报爱丽丝星球的进展,还请您谅解。
自考察团赴爱丽丝考察以来。您未曾回信,但我却执意叨扰,确实有些过分厚脸皮。或许正因如此,我才能与您持续地以这种方式,心怀侥幸地与您交流。
如果您事务繁忙无暇查阅这些文字,那我很乐意这些内容与垃圾邮件一起被定时清扫。
这样我就能像是将一段心事投入树洞般坦然,不再管其存在或是消失,所以没有太多说谎和欺骗自己的必要。
如果您看过却没有叫我停止,极大的可能是您的沉默出于自身的修养和包容,才能容忍我的叨扰。但还有极小的可能,是您接纳并信任了我。
这样我便更有充足的理由与您坦白我的脆弱,擅自断定您不介意我这般向你倾诉。
向您发出这封邮件之前,我也删掉数次,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同您倾诉这些。】
说实话,阅读闻钊发给会长的邮件总会给时晏和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因为这些文字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不像是闻钊。
明明他们相处的时光至今仍然频繁地出现在时晏和的梦里,总是异常清晰的,可看着这些信,他有总觉得那段记忆被蒙上了毛玻璃,变得无比模糊。
或许,他应该承认,即使他们曾有过至亲至近的接触,可他仍然没能看清闻钊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很陌生,但他又莫名地知道,这就是闻钊。
时晏和没有以“陌生会长”的口吻给闻钊写过回信,他害怕回复时的蛛丝马迹会让那个聪明的人察觉到什么,他就失去了这样不假掩饰的倾诉。
虽然很不道德,但他确实站在上帝的视角,享受这种偷窥他人内心般的感受。
【今天的进展并不顺利,在游乐场重建事项上,彭区长和威廉先生产生了较大的分歧。他们都在为爱丽丝星球尽可能地付出,我相信任何人都不愿看见他们起冲突。
而我能力有限,未能及时有效地充当双方沟通的桥梁,是我失职。
我感到很沮丧,也很挫败。
一方面,我了解彭区长的行事风格,也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爱丽丝星球上的孩子们能有更好未来。但我的表现十分糟糕,显然未能在她需要的时刻给予她应有的支持。
作为总助,我未能尽到应尽的义务。
可另一方面,我看到威廉先生是多么的用心,为了这个没什么回报的项目,一遍又一遍地往返于首都星与爱丽丝星之间,为我们话费了大量的时间、金钱、精力。
我希望能安慰威廉先生,但我的确没有那个身份和立场。
且威廉先生对我厌恶非常,我的话必定惹得他更加不愉快。想着事后在他休息时间打扰,恐怕只能给他添堵。我不想威廉先生更加讨厌我。】
读到这里,时晏和的身体猛地向前探去,眼睛盯紧了光屏,诧异地、逐字逐句地将那句话读了好几遍。
“什么叫‘厌恶非常’?”
时晏和怀疑过自己的眼睛,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阅读速度太快了误解了什么,就是没想过闻钊会这样想“威廉”。
“哪里讨厌了?”时晏和在脑子里浅浅过了遍重逢以来的相处,“没有吧?”
只有在忙着否定他人的时候,时晏和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内心的答案。
他承认,有的时候闻钊这人比较张扬、自来熟、混不吝,偶尔会吵到他,说出些叫人无语的话来。
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用“厌恶非常”这种程度的词来形容吧?
“我对他的态度,有那么无礼吗?”时晏和忍不住挠了挠怎么也想不通的脑袋。
仔细一想,从外人的视角看,“威廉”对闻钊确实是比较冷淡,不经常回应闻钊的闲聊,偶尔回复几句也都是负面和否定的词语居多。
但“威廉”的人设对谁都是这样啊!
“我没有……对他态度特别不好吧?”
还是说,他下意识地摆出了有怨气的态度,只是自己未曾察觉?
时晏和连忙读下去。
【同您直说,此刻的沮丧,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
在机甲部干不下去退役了,跟恋人也分手了,到现在连好不容易找到的助理的工作都干不下去了。
可能,我这个人就是没有能力处理矛盾,当冲突发生,无论我做什么努力了也挡不住事情越来越糟糕。
我似乎没有化解负面情绪和让事情向好发展的能力,做什么事都没个善终。】
时晏和只觉得自己看到了天大的笑话。
那样自信的、做什么都风生水起、跑到哪儿都混的如鱼得水的闻钊,会觉得自己很“糟糕”?
“他上哪儿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时晏和觉得这世界荒谬过了头。
冷静下来想,他也没法相信这样的说法。
他只怀疑闻钊在捉弄人,一定是在后面安排了什么“骗你的,你还真信了”这样欠儿登的大反转。
【虽然这么说很冒犯,但威廉先生的到来,以及刚刚发生的事情,让我想起了我曾经的恋人。我似乎也是这样搞砸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笃笃笃”!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时晏和一激灵,手环在误触之下,竟然直接把正在阅读的邮件给删了!
时晏和本就在读到“曾经的恋人”时心神剧震,被冷不丁地吓到又丢失了邮件,整个人在这不到三秒钟的骤变之下大脑一片空白。
“威廉先生,您在吗?”
是闻钊。
偏偏是闻钊!
明明这个时候是谁都好,为什么来了他乱成一团的思绪最不想面对的人?
等等,仿生面具!他可不想这个时候穿帮!
时晏和手抖了好几回才戴好面具,披上外套转身时撩起的衣摆甩过去弄倒了床头的香薰蜡烛,眼看着枕头被火光点燃。
“糟了!”
房间里没有准备任何灭火设备,床具又是要命的易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