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姐姐你一言、我一语,桑弥娅输入的速度疯狂追也赶不上她们的语速,只能先速记关键词,之后再细化和润色语言了。
等到晚上时晏和与闻钊忙完游乐场的工作回到家。桑弥娅发来信息,说她已经收到了学校滑跪道歉的邮件,转发给他们了。
“后续和学校沟通、和商美芽家长谈判的事情,有基金会专员负责,闻铄也说会去给桑弥娅撑腰,已经不用我们管了。你放宽心就好。”
刚刚洗完澡、换上真丝睡衣的时晏和收起虚拟光屏,正与闻钊紧贴着坐在沙发上。他看对方反应慢半拍,明显是有心事的,便问:“事情都解决了,怎么你还这副表情?”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闻钊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去洗澡。”
浴室里再度响起水声,时晏和站在冰箱前拿出了预调鸡尾酒,想想又放了回去,换了瓶冰镇椰子水。
不只是闻钊,时晏和也在想白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他意外地发现闻钊很会讲体贴的话、很擅长安慰人。他其实从闻钊身上是又学到了一些东西的。
不同于外表的硬朗和行事的豪放,看上去大大咧咧的闻钊其实很会体察他人的心情。连别扭的时晏和,也被对方很好地关照着,恋人常常能猜出他藏起来的喜好和不愿意说出口的心思。
“连骂新兵的时候也能专挑弱处讲。”他嘟囔着。
当初被闻钊句句戳心的事已经很远了,但能训得当时的时晏和半夜蒙着被子掉眼泪,也说明闻钊看人是很准、很透彻的。
那是否说明,闻钊的内心其实是敏感异常的?
时晏和停下了摇晃水瓶的小动作。
他突然想到,有没有可能……闻钊比常人更需要足够细心和温柔的回应?
颤抖的手点开邮箱,时晏和一封接着一封地反刍闻钊给“会长”发来的邮件,越看他越是为自己过分的后知后觉而生气和懊恼。
“我应该给他回信的。”时晏和自言自语。
他打开备忘录,想要给闻钊写点什么,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用会长的身份回复……不妥当吧?无论‘会长是威廉’还是‘会长是时晏和’都很奇怪吧!”时晏和自言自语,手指焦躁地敲在手环上,“现在讲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比计划提前太多了。”
他敲下“亲爱的闻总助”几个字,又暴躁地狠敲删掉。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了吹风机工作的声音。
做贼心虚的时晏和手一抖,直接把整个笔记文档拖进了回收站。
这人洗澡怎么总是这么快啊!
时晏和不知道在他身后吹头发的闻钊到底看到了多少。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开着空白的新文档,木头人似的僵坐在餐桌前。
吹风机安静下来,刚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些湿润水汽的闻钊,俯身从后面抱住了时晏和。
“威廉。”闻钊将头埋进时晏和的颈窝,“我觉得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时晏和心头一颤,轻声问:“怎么了?”
意外袒露的脆弱是信任和亲密的佐证。时晏和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想在这个时刻又因为口是心非的破毛病伤害到闻钊。
多少,变得和恋人相像一点吧……
闻钊的脑袋轻轻蹭在时晏和颈间,粗硬的发丝就算是长长了也有些扎人。
“我以前没有这么怂,没这么认命的。”他揽着时晏和的手臂收紧了些,“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不服就干到底’的那种心情了。总感觉自己没力气再那样了。”
时晏和抬手搭在他的小臂上,“怎么这么说?”
“我发现,哪怕是学校错了。我想的是‘上面错了那就只能认栽,我们能做的有限,学校不会改变已经发布的决定’。可桑弥娅想着再争取机会,闻铄和代安娜选择坚决捍卫自己的权利。”
他的声音沉着,却又轻飘飘的。
“只有我认输了。”
闻钊起身靠在餐桌前,与时晏和面对面,“我感觉,自己越来越没用了,除了安抚情绪之外,提供不了任何可行的措施,只想着带她逃跑。我感觉自己好像变了,变得很胆小,变得……”
他没有说下去,让话音带着低落撂在半空中。
听听,这人说的是什么话!
时晏和可听不得。
正当他想要安抚也想要反驳之时,闻钊忽然拉近了距离,牵起他的手放在脸颊上,整个人坐进时晏和怀中。
“威廉,你安慰我一下好不好?嗯?”
气氛变得暧昧,闻钊吻过来的时候异常地急切和深入,手也在真丝睡衣的边缘试探,让纯粹的吻很快变了味,染上了略带粗野和原始的色彩。
时晏和想好了很多要说的话,却没有想到闻钊不需要。
就像根本没有期待过时晏和能与他感同身受那样,闻钊只是向他索求本能的快乐。
“别这样。”时晏和抓住他作乱的手,抽出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的。”
可是闻钊不依,“你不想吗?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他解开了已经扯松的浴袍,任其滑落。
“闻钊,你先别。”时晏和将挂在对方臂弯和腰间的衣物提起来,重新将人裹住,“晚上已经很凉了。”
以“威廉”的身份与闻钊交往,时晏和已经跌破自己的底线了。无论如何,他不想以虚假的身份跟闻钊上床,他怕这样会伤害闻钊,到时候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你知道我不怕冷的。”闻钊敞着领口,执拗地吻上来。
时晏和是想以真实的身份和闻钊重修旧好的,可是无数小小的机会掠过眼前,他却还没攒够勇气。
将这个人结结实实地拥在怀里实在是太满足、太幸福的事了,时晏和也怕的,他无比担心真相败露之后,他会失去这样好的人和如此快乐的时刻。
唇齿的痴缠尚藕断丝连,闻钊却忽然抬头看他,问:“你是介意我的身体吗?”
闻钊的目光垂下,落在装置改造假肢的右腿上。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时晏和瞪大了眼睛,“只是,我不想什么都……这样太快了。我希望这次我们能慢慢来。”
闻钊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隔了半晌才若即若离地吻着时晏和的耳畔,轻声说:“其实不影响的,其他的感受都是没差的。菲克斯仿生款皮肤质感做得很好,跟真实的触感也没什么区……”
“闻钊!”
一股压在心里的火,“噌”地窜了上来。
时晏和大声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因为这个,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有些东西一旦开了闸,就要失控了。
他情绪激动地推开闻钊,站起身的时候自己的后背磕到了椅子都没感觉。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肤浅吗?”时晏和问出了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想问的问题,“闻钊,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