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几人便告辞了。
夜晚,殷元昭沐浴后,正准备熄灯休息,便听见门被敲响了。
她有些奇怪,大半夜的谁会来找她。
拿过外衣披在肩上,她开门一看,是小六子。
小六子脸有些红,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来的。
殷元昭奇怪道:“什么事?”
“奴才能不能进去说?”小六子道。
殷元昭奇怪,但还是侧身让人进来了,然后关上门挡住了春寒。
“三皇子,是不是不喜欢芷烟姑娘?”小六子大着胆子问道。
“我要娶她,怎么会不喜欢她。”殷元昭语气有些冷。
她身着单衣,披着件外衣,但气场却很强。
小六子从小和她一块长大,殷元昭的“妹妹”去世后的一段时间,殷元昭变得很是孤僻,不再是先前那副小太阳的样子了。殷长宇怕人憋出病来,先是找了几个世家子弟陪她玩,但世家子弟都闷不住,见殷元昭不理他们,便哭哭啼啼地回去给自己的父母说再不来了。小孩子不愿意,殷长宇也不好强迫,他自认为不是个强人所难的皇帝。于是他从平民里挑了个性子活泼的养在她身边给她做玩伴。
小六子是被舅舅卖进宫的,皇宫出手大方,一给就是五两银子。他小小年纪便去了势,然后被人安排住在三皇子-宫中。他还记得,他第一次一个人睡,半夜怕得直哭时,房门被人打开了,灯还点亮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团子冷着脸问他哭什么。
小六子从小就在平民堆里长大,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人,都有些看呆了。他开头以为是个女孩子,涨红了脸不好意思说话。后来那个粉团子走了,亮着的烛火陪了他一晚上。第二日嬷嬷带他去认人时,他才知道,那人原来是个男孩子。
他以为他陪伴殷元昭长大,他对于殷元昭来说是特殊的,所以他今天在大堂中听到刘云明那些话,今晚才敢大着胆子来问殷元昭。
他知道,殷元昭是很有锐气的,否则大皇子也不会总是被怼得落荒而逃。但他一直没被这锐气针对过,便以为自己是特殊的。
但此时此刻,看着殷元昭那冰冷的眼神,他才觉得他实在是太过大胆。一个奴才,到底是哪来的胆子这么自作多情。
小六子吓得腿有些软,差点跪了下来。但他还是有些不服气,抓着桌子为自己辩解道:“小六子只是担心……”
殷元昭打开房门,侧着脸道:“记住你的身份,不该你操心的少操心。”
小六子彻底怂了,低着头道:“是。”然后快步走出房门。
“等一下。”
听见殷元昭的声音,小六子有些惊喜地回头,眼眶里还含-着泪水,结果听到的却是——
“有些话,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明白了吗?”
他的失落之色已经溢于言表,怔怔道:“是,是小六子逾矩了。求三皇子原谅。”
“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然后,便是不重不响的关门声。
小六子像个行尸走肉走回房,一路上丫鬟小厮给他打招呼都没有回应。
他回到被窝里,忍不住哭了。
他怎么敢的,居然自大到以为自己对于三皇子来说是特殊的。
但那样冷冰冰的人,平日里对他那样的和颜悦色,任谁都会产生错觉的吧。
他的眼泪里,不知道是为殷元昭与木芷烟两情相悦而流,还是为今日被殷元昭冷待而流,他自己也分不清。
他居然还傻傻的期盼过,那样的天之骄子会对他有意。
实在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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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知远躺在被窝里,自虐一般地想着殷元昭大婚之日的情形,想着一对佳人拜天地入洞房,想着殷元昭会亲吻另一个人,甚至和另一个人诞下子嗣。
越想越难受,起来给自己灌了一-大杯茶水。
幸亏他不知道,殷元昭身边的小太监也对殷元昭春心泛滥,否则他今夜要将自己酸得睡不着了。
虽然此刻他也已经睡不着了。
时知远重新回到床上,又开始想。想着想着,婚礼上那张脸替换成了他自己,洞房里的那张脸也替换成了他自己。
然后做了一-夜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