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明白。”
“奴婢?”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妾,妾身。”秦宝扇低头,声音像是抹了油的珠子,一闪而过。
“走吧。”
“去哪?”秦宝扇不明所以。
“今日是林昭的头七。”
秦宝扇诧异的看着对方,他,还记得林昭的头七?
二人换了衣裳,一路走到了梅园。
那一树梅花只剩下树干了,二人就做在屋檐下,看着林昭埋骨的地方发呆。
今夜的星子很亮,兴许是知道顾长浔也记挂着林昭,秦宝扇突然有了勇气,主动且自然地开口,“殿下,你说公子在那边过得好吗?”
对方的沉默,让她又有些羞耻感,她的确,又是僭越了。
只能尴尬地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
对方却开口了,顾长浔看着天空,一双眼睛亮的如同黑色的宝石,“他在那边,有很多人。”
见对方回答了,秦宝扇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转过脸朝他看去。
“秦宝扇,如今,孤同你说几句真话。”
“殿下请说。”
他转过头来,眼神古井无波,“如今你是孤的身边人,今日的林昭和华矢,极有可能是未来的你。”
秦宝扇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林昭死,是因为弱小。华矢死,是因为贪婪。你从前被人捂住耳朵,蒙住眼睛,蒙骗着长大,如今无人再蒙骗你,你已经没有办法后悔了。”
“妾身,不后悔。”秦宝扇她抬起眼睛,真诚地看着对方。他今日能够来祭拜林昭,若是她能像林昭一般真诚对他,她就是因为他身死,他答应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忘记吧。
“为何?”而顾长浔看着对方认真的脸,顿时想起了什么,“因为,你心悦孤?”
秦宝扇有一瞬间的惊愕,但是今天的教训让她学得很乖觉,便微微别过眼睛看向别处,“唔。”
顾长浔的眼神倒是变得更加复杂了。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顾长浔不喜欢这种感觉,忽而,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进来,孤有事问你。”
这一晚上过得很特别,顾长浔因为久未回朝,所以不太了解这一朝王公贵族的情况。而秦宝扇对这个,简直是如数家珍,也因为想要在对方面前表现一番,便说得滔滔不绝,绘声绘色。
顾长浔也有些惊奇,她一个闺中女子,据说还是一个被父兄保护到几乎隔绝世事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这些都是你父兄教你的?”
秦宝扇嗯~了一声,摇摇头,“妾身父兄从不教授这些,但是寻常去别家席上便能听到,看到,之后便能猜个大概。”
“猜的?”
“嗯,但是殿下放心,我都有去证实过,方才同殿下说的句句属实。”她明白得很,如今同顾长浔一荣不一定俱荣,但是一损一定俱损。
秦宝扇大概确定了她一时半会不会又性命之忧,毕竟她秦宝扇目前只是一只可怜虫,对任何人都造不成威胁。
他们聊到了下半夜,直接变得毫无睡意。
她在外头守夜,顾长浔却也不嫌弃,直接宿在了她原来的屋中。
她靠在廊柱边上,仰望着漫天星斗,想起那日林昭同她在顾宅旧址旁边的谈话,“宝扇,我有一事,要托付给你。”
“公子但说无妨。”
“我走之后,能否帮我再好好照顾阿浔一会?”
秦宝扇没想到对方是想说这个,一时有些难以回答,“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信任你,他身边也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你是一个聪慧的好姑娘。你秦家,咳咳,的势力也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而且,你也需要他,便不会背叛,不是吗?”
“公子不说,宝扇也是会呆在殿下身侧,不会背叛。”
林昭无奈地摇摇头,“宝扇,你并不真正信任他,不是吗?”
秦宝扇没有说话,林昭一双透亮的眼睛就凝视着她,“他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林昭告诉了秦宝扇顾长浔最大的软肋。有两层意思,一是自己对顾长浔的担忧,二是告诉秦宝扇,只要她全心全意呆在他身边,她就很有可能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林昭告诉了她,顾长浔需要一个人,而她也可以用这个方式利用顾长浔。
“公子,你……”
“宝扇,我将你当朋友。”
我将你当朋友啊。
夜里的风还是很大,树影映在桌边边顾长浔的半边脸上。
屋内烛火呲呲作响,他看着闪烁地火光,想起林昭临终前对他说的话,“长浔啊,阿兄最后再同你说。我知道,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都太过沉重,但是这是我们的命数,你……不必觉得有所亏欠。阿兄希望,你……”
他看着桌上花瓶中的鲜花,微微笑着,“阿兄希望你,若志在庙堂,便平步青云。若心向自在,便做个闲云野鹤,也无妨……”
他说到此处,便咽了气。
顾长浔看着桌上的烛火,眼眶微微发红,然后自嘲般笑道,“阿兄,你等着我为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