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轻手轻脚打开门,没想到邢琳已经起身做早饭了,看到他拎着早餐进来没忍住皱了皱眉,“怎么回来这么早?”
“都多大了花钱还大手大脚的,买这么多早点做什么,我哪天没起来做,花这么多钱够咱们家吃一个月了。”
这一大袋最多也不超过一百,一百还不够徐桉吃一顿肯德基的。
但徐行懒得反驳她,敷衍的点了点头,等邢琳数落完了回房间刷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书桌上摆放的名著不知道被收到哪里了,现在无论是床上还是桌子上全部堆满了徐桉的玩具,书桌上还能看到徐桉用黑色马克笔画的丑陋涂鸦。
他的房间已然变成了徐桉的玩具房。
徐行垂眸关上门径直进了厕所,刷完牙出去坐到餐桌上吃饭。
邢琳大概也有点心虚,说话的语速比平时快了点,“反正你一年就回来一两回,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刚好给你弟弟放点东西,不要太小气懂得了吗?”
徐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那出虾饺吃。
邢琳吃着茶叶蛋,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哎呀,桉桉最爱吃虾饺了,可惜桉桉还没起。”
徐行头都没抬,直到吃完最后一个虾饺他才抬头。
裴青寂量买的有点多,全部吃完有点撑。
[奶奶在哪个医院?]
邢琳身子往前探了探,确认袋子里确实没剩的虾饺了,撇撇嘴,“你爸在刷牙了,一会儿吃完饭带你去。”
徐远歌吃了几口包子就下楼开车,父子俩没什么话聊,开车也不方便看徐行的便签,一路上只说类似好好学习的话。
手机“叮咚”收到消息,徐行低头回消息。
【裴青寂:在哪个医院,或许有我认识的人能帮上忙。】
徐行丝毫不怀疑他的人脉。
【徐行:南城市人民医院,谢谢你。】
徐行又补充了几个具体信息。
半晌裴青寂才回他。
【裴青寂:院长去病房了。】
医院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味,上次给他带来了意外之喜,只希望这次运气也好点。
上天作证,他的奶奶是个很好的老太太,打过狗贩子,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塑料袋里掏出整钱给受灾地区捐过款,也给路过的乞丐送过饭。
她最该长命百岁。
刚走到病房,一群人高马大的医生围着一张病床,看到瘦得干巴巴的老太太孤零零躺在空荡荡的病床上时,徐行将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老太太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梳了乱糟糟的,脸颊瘦得几乎皮包骨,没什么精神的半眯着眼。
从前她总要将自己拾掇的精精神神、利利索索。
见到他来了,老太太挣扎着冲他招手,待他半蹲在病床前取掉呼吸机,徐行阻拦她,被她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手挡住。
老太太如破旧的吹风机般“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摸着他的脸轻声说:“瘦了。”
“要……要好好……吃饭。”
说完这句话她头一歪没了呼吸,像是完成了夙愿般脸上带着安详的笑。
几个医生上前检查,确认她没了呼吸,轻声冲患者家属说了句节哀。
徐行还记得,父母刚要接他回家时,小老太太坐在桌前教他,不要时常在家里念叨奶奶和父母亲生分,多说几句软话。
忙着学业,上一次见面还是开学前。
他曾发誓要成长成一棵树未来为奶奶遮风挡雨。
可小树尚未茁壮,老树就已枯死。
徐行跪倒在病床前,像冲破了某种桎梏般惊叫出声,“奶奶——”
如雀鸟惊啼。
后事由徐远歌操办,母亲去世他忙都来不及根本顾不上徐行突然开口的事,徐行帮不上忙被他赶走。
在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他已经没了房间。
在这个居住了十八年的城市,他居然没有一个安定的地方。
这样的时刻徐行最先想起、最想依靠的居然是裴青寂。
他倚靠在医院的白墙上,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裴青寂。
电话通了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裴青寂也没吭声,就这样隔着听筒听彼此不太平静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行突然出声:“给我讲个故事吧。”
他的声音微微发哑,太久没说话还有点含糊不清,不是一般的难听,难听到他讲完这句话不想再开口。
裴青寂什么都没问。
徐行听见话筒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他听到裴青寂说:“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你,上出租车就给你讲故事。”
他轻声:“嗯。”
徐行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飘荡的灵魂突然找到了定所。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的由来,还有点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