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矜果然没有出现任何惊讶的表情,他精准地抓住了“现在”这个词,只是问道:“所以你已经有计划了吗?”
她正色道:“不知道实施起来怎么样,但我不可能仁慈到别人这么搞我我还要息事宁人。”
“你们家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多,坊间传闻伯父是把你这个表哥当接班人培养的,你和他素来不和,但他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伯父还是要保他”,陆屿矜感叹道:“林小姐这条路走起来可真艰难啊。”
“他现在针对的只是我一个人,不管我受到多大的伤害我爸都只会让我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我是林家的所有物,我做出的牺牲和让步自然是不作数的”,林一游平静地阐述和分析这个事实:“真要让他跌个大跟头,就只能是他侵犯了整个林氏的利益,到时候为了平息各个董事和股东的怒火,我爸也不得不处置他。”
“我以为你会因为这样的事情难过,是我小看林小姐了。”
“很久很久之前为这些难过过,也试图去改变过”,林一游笑了,淡然地说:“但世界之大人生百态,我现在接受了这个事实,苦肉计这种东西只有被爱的人用起来才有效,我若还是自不量力地把我自己放到所谓“父爱”天平的另一端,那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是我活该。”
但凡这局势对她有利一分,她都不至于走“联姻”这步棋。
她这番话陆屿矜自然是深有体会,他轻声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开口,我们从合作那天起就是同一阵营的。”
林一游点点头回道:“好,如果你需要帮助也务必要告诉我。”
她在自己的办公室从早上忙到晚上,除了中午吃了个饭,屁股都没从椅子上离开,她其实没太想好到底应该拿许可凡怎么办,就算真的冲到他家里把他打到骨折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反而给了他在林振锋那卖惨的理由。
女儿受伤林振锋看都不看一眼,侄子受伤他可是真心疼。
当天晚上陆屿矜接上林一游去看了婚服建模,第二天他们三个又去看了婚礼场地,敲定了仪式的初步流程。
走到这一步,林一游才对“自己要嫁人”这件事有了实感。也得亏林以述留在这帮她全权负责婚礼的大小事宜,她和陆屿矜才没有分身乏术,空出时间和精力去忙公司的事。
周一一早,林一游在32楼的长廊上碰见了许可凡。
林氏集团的管理层们的办公室大多都在32楼,许可凡在这之前还没混到这一层,他见到林一游立刻笑得满面春风,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样子。
他笑道:“这不是我的好妹妹林一游嘛,别来无恙啊。”
林一游斜睨了他一眼,知道他应该是有好事发生,索性不接茬,直接绕过他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许可凡却快步走过来先她一步进了办公室。
他看着她办公室的布局,贱兮兮地假意夸赞道:“你这办公室可比我的大多了,几年前我刚进公司时跟几十个人待在一个屋里,属于我的只有一张办公桌,哪像你啊,一进公司就是副总裁……”
跟这种蠢得冒泡的人说话是种折磨,林一游直觉得烦躁,她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到底有什么事?有话快说。”
“这不是你要结婚了嘛,我来跟你叙叙旧,也不知道这陆屿矜有什么本事能让你拒绝秦大少爷跟了他,错过了飞上枝头变金凤凰的机会真是可惜啊!”
她冷笑道:“觉得可惜你自己去嫁给秦西诚啊,你这么能说会道的应该很招男人喜欢吧。”
许可凡这人心眼子都写在脸上,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激怒他,他立刻驳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人蠢就算了,过来挑事嘴还笨,林一游逗他跟逗村头二傻子似的:“我不是看你和秦大少爷关系好嘛,冒着坐牢的风险帮他骗走保安,我还以为你俩有一腿呢,不然要不是脑袋被驴踢过谁能这么干?”
这话一出,许可凡急得面红耳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林一游猛地关上门,气势骇人,她冷冷地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送上门来了。”
许可凡被她打过很多回,他比林一游大一岁,小时候她和林以述俩人都瘦的干巴巴的,哦,对,那个时候林一游还叫林庸,林以述叫林献,他总仗着林振锋的宠爱偷偷打她们,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根本没人在意,他就更有恃无恐了。
直到林庸去学了跆拳道,他眼看着她一点点地强壮了起来,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把她学的这些花架子放在心上,他班里也有人学,这东西跟跳舞似的,压腿踢腿,也就看着好看。
为了验证这个观点,他又跑到林家没事找事,打起架来她还是打不过他,他就称心如意地拍拍裤子上的灰哼着歌去缠着林振锋陪自己玩了。
后面他们相安无事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一次他弄洒了林献喝的汤药,还嘴上不饶人地说她是个会早死的病秧子,听到这句话的林庸一个飞踢踹到他脑袋上,他当时就懵了,她把他压在身下,几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然后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许可凡脸憋得通红却完全挣脱不掉,而林庸的眼神是那样的平静而骇人,他突然意识到她是来真的,她是真的要掐死自己,心里开始后悔为什么刚刚要讲那句话。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眼神逐渐涣散的他终于被大人们发现了。
林振锋一把把林庸拉了起来,林亚楠尖叫着抱着自己咳嗽不止的宝贝儿子,许可凡捡回一条小命,哭得鼻涕眼泪直流。
林振锋怒发冲冠,大吼着:“你是不是疯了!你在干什么!你哥要被你掐死了!”
一旁的林献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可凡觉得林庸这次一定会被大人打个半死再关进小黑屋,却完全没想到她哭着说:“爸,哥……哥哥要看我衣服里面穿了什么,他说想知道我跟电影里的日本女人一不一样。”
许可凡的智力水平跟少年腹黑林一游的根本不在一个level,他那时的“调皮”和“小聪明”还停留在扯女同学头花、跟人约架、欺负同学诸如此类十分低阶野蛮且原始的“作恶方式”上,就像他还在为算出一道应用题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她的妹妹已经在参加全国奥数竞赛了,真要斗下去他迟早会被她玩死。
然而蠢人之所以蠢,就在于这种永远无法认清现实永远高估自己能力的持之以恒的自作聪明,大概他有生之年都不会承认林一游的能力,他会一辈子可悲又自负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至于林一游,她从来没把他当成过威胁,从前没有放在眼里,今后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