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深夜。
李娴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仰头望着满天繁星。银河贯通天际,看久了,有点分不清天地的恍惚。贺云洲在她身边坐下,也仰起头。
“你要哪颗星星?我摘给你。”李娴对着墨蓝的天空伸出手。
“只要你能摘下来,哪颗都行。”贺云洲笑了,“西北的天就是这样,好像离人近了不少。”
“我挺喜欢这儿的。”李娴道,“不单因为生在这里。”
“那是你没见过这里风沙漫天的样子。”贺云洲笑道。
“怎么没见过,跟叔叔贩马的时候,风雪沙暴都遇到过。”李娴转头问,“你也遇见过?”
夜色中只有侧脸的轮廓隐约看得清楚,他微微偏着头,很放松的样子。
“遇到过,不喜欢,所以就去了洛州。我还是喜欢山明水秀的地方。”贺云洲道。
他正想问李娴是喜欢这里还是洛州,耳边忽听穿云破风之声,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揽住李娴往后倒,一支箭射了个空,插进他们身后的土墙上。贺云洲裹着李娴几个翻滚之后推开门躲进屋里,刚关上门,只听门板上一阵响,几只箭簇已经射穿门板,其余的也纷纷扎在门上。
李娴见贺云洲抵在门口,自己忙起身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又有几支箭射穿窗户,从她身边擦过,生生惊出身冷汗。黑暗中李娴伏在地上,没听到隔壁乔逸房间的动静。这些箭应该没伤到他,估计也是暗中等待着反击的机会。
一轮弓箭攻势完毕,院子里脚步声纷乱嘈杂,似乎进来了不少?,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娴摸出绑在腿上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门外忽然起了厮杀声,看来乔逸已经冲出门去了。李娴起身想往外冲的时候,却被贺云洲拉住,将她塞回桌下:“你不要出来。”
话音未落,贺云洲已经开门闪身出去,就在关门瞬间,李娴发现他手里已经多了把剑,那剑身狭长,宽不过两指。之前从来没见他亲自动手,更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这样一把剑
静谧的夜里,兵器碰撞的声音里不时掺杂着低沉痛苦的呻吟。李娴将门打开一条缝,小心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乔逸和贺云洲被黑衣蒙面人分别围住,周围横七竖八已经倒下好几个。
正在李娴以为缠?还会持续之时,一个黑色身影忽然加入其中。不过片刻之间,围攻贺云洲的人便被他砍倒几个。他的忽然加入让两房都有些愕然。有了这个意外的帮手,乔逸和贺云洲逐渐占了上风,那群?见势不妙,拖了受伤的同伙,迅速退去。
贺云洲将剑一指,寒光横在黑衣人的咽喉处。那人并不慌张,抬手拉下面巾,赫然是陆知涯。
“宁王抓了程念,要我来杀了你。”陆知涯道。
“你有什么打算?”贺云洲问道。
李娴从门缝里看见陆知涯,开门奔出来正要跟他打招呼,却听得程念的消息,生生定在原地。
“不知道。”陆知涯摇摇头。“我甚至都不清楚她被关在哪里。”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宁王这次派了不少?过来,除了这里,还在你们去的尼姑庵设下埋伏。”
“之前我来河州之时,就觉得有人一直跟着,为了甩掉这些?,还费了些功夫。”乔逸沉声道,“没想到还是被他们跟来了。”
“西北营主帅何兆廷本就与宁王勾结,要避开他的耳目谈何容易。”陆知涯沉吟片刻,“我必须先回宁州去救程念。”
“你一人如何救她。”贺云洲想了想,“你传书给陆英,让他去宁州接应你们。我和李娴继续出关去,宁王一次刺杀不成,必然不会罢休,我这边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陆知涯一时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拍拍贺云洲的肩,又看看?旁的李娴,最后对乔逸拱了拱手,纵身越过矮墙而去。
听陆知涯说清风庵还有?埋伏,三人的心都悬起来。好不容易等到天边破晓,城门开启之时,便往天梯峰飞驰而去。
山中并无异常,远远望去,清风庵依旧平和宁静,门口的香炉里青烟袅袅,并没有异常。他们不敢放松警惕,一边留心周围的动静,一边往上走。
天色不早,大门却还紧闭,乔逸觉得情况不对,快步上前暗暗蓄力推门,没想到那门却只是虚掩着,被他这一掌推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正殿前的空地上,全是穿着灰色衣袍的比丘尼尸体,足有二十多具。伤口有的在颈部,有的在胸腹,都是?击毙命,满地献血横流,已经有些凝固了。
李娴捂住嘴,把惊叫生生地咽了下去。那正殿的柱子上,丁香被五花大绑,口里塞了布团。见他们进来,?边拼命挣扎摇头,?边发出呜呜的声音。
三个?都清楚,这是在向他们发出警报,让他们不要进去。可是眼前的状况,怕是退也来不及了。
越往里走,血腥气越重,仿佛置身地狱,在血海中穿行?般,贺云洲禁不住抬手捂住口鼻,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