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年纪大的会疼人,难怪他总会下意识照顾她。
敢情是把她当妹妹。
金九觉着自己得支楞起来,力求消减年龄差,她清了清嗓问:"你读过书吗?"
这跟自己读没读过书有关系吗?
宋十玉莫名其妙,仍是点头:“读过。均为一甲。”
金九惊讶:“看不出来啊,能文能武。你以前究竟做什么的?怎么会沦落到金玉楼做花魁?”
他又不答话,只是望着她。
隔着饭菜散出的薄气,他眼中的情绪也如朦胧烟雾,时浅时淡。
换下华丽厚重的花魁服,只着平常人家紫藤灰色常服的他看起来温和许多。重病后秾丽容颜愈发清减,未敷粉描画的眉眼沾染几分湿润憔悴。
金九缓缓敛起笑意,知道怕是触碰到他的伤心事,默默给他夹菜示好。
翠绿蔬叶沾着些许暖红酱汁,肉片酥脆金黄,放在米饭上还在缓缓冒着细小油泡。
宋十玉盯着她收回去的筷子,看到她又给她自己夹了块,也不管他,默不作声边吃饭边偷偷抬眼看他脸色。
这模样像极了他以前家中古灵精怪的红鹦鹉。
"……我以前家境殷实,后遭人陷害,家道中落。"宋十玉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如你所见,我也曾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你可以放心,我现下孤身一人,不会给你惹祸。"
金九慢吞吞应了声:"噢……那你仇家不会找上你吧?"
"不会。"
"这么笃定?"
"他们都死了。"
"……"
"我杀的。"
"……"
她要是不带他一块走,他会不会连她一块干掉?
金九咽了咽口水。
总觉着自己不小心招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越漂亮的花越有毒。
男人也不例外,色字头上果真是一把刀。
宋十玉看出她心中所想,放缓语气:"可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动手,澹兮必会将能控制我的蛊虫交给你或金甲手中。若我给你造成困扰,我自己会走。现下我的目的只有治好心疾后找个地方安稳度日。"
居然只是安稳度日?
金九问:"你,没有其他远大志向吗?"
"曾有过。"
怎么会没有。
可在海中航行太久,经过大风大海,几次从死亡边缘活下来,直至今日,他便只想平平淡淡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原以为能与雪鸢一块住对门,看她长大,或是经商或是拐个夫郎回家,届时他会为她备好一切。结果,只剩他一人。
金九又给他夹了个菜,这对话是不能再继续下去。
处处都是他的伤心事,她一问一个准,一戳一个洞。
"那,你跟我走吧。金甲想当女官,你学问不错的话能教教她吗?"金九略略尴尬,"她去我家当护卫估计也是抱着想偷师的目的。可我是靠手艺入宫,学问武艺均不通。"
说白了就是她肚子里有墨水,但不多。
让她现在去考,估计过童试都够呛。
宋十玉听到她这么问,悬起的心终于落下。
他点点头,答应下来。
从巫蛊山出来后一直是各种野菜粗粮饼,就着淡而无味的水活着。
今日好不容易有正经饭食,两人都吃得尽兴。
宋十玉饭吃得不多,金九以为是酒楼饭菜不合口味,便一个人吃了大半。
结完账,两人从酒楼出来。
正午前来觅食的人更多了,往来都是人。
宋十玉自觉替金九拎包袱,金九笑眯眯的像只要使坏的狐狸,不说一句就交到他手中。
那些筑金模具沉得厉害,掂了掂估计有百斤。
他算是明白金九究竟哪来的力气撂翻山匪。
"重不重?"金九故意问。
"嗯。"宋十玉点头,末了问她,"你以前经常遇到山匪吗?"
"是啊,不然我改名叫金九做什么。他们就喜欢埋伏金匠,尤其是金家,我们家的大名都上了人家进货单。干我们这行的,远近驰名的冤种,身上多少会有些金子傍身,好劫。"
"以后不会了。"
金九疑惑回头看他。
宋十玉认真道:"我会护好你的。"
"那你得多吃点,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金九笑着问,"刚刚见你没吃多少,是不是不合胃口?我带你去吃点别的。"
"不用了,我其实……"宋十玉望向前方,似是不大好意思说下去。
金九循着他视线望去,恰好见到有家蜜饯铺子。
她无奈道:"那我们去买些蜜饯,等会再买些其他,糖水怎么样?"
宋十玉温声拒绝:"不必,蜜饯就好。"
"宋十玉。"
"嗯?"
"不许挑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