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这趟来是做什么?”当然,牙齿被拔,伤口发炎肿胀,他这话语除了嘴角混着血水的涎水。
周夫人见他嘴唇蠕动却听不清话语,索性自顾自说道:“你让我递出去的消息我递了,这几日黑水城里明显没有番邦部落人的身影。”她下意识的未将今日去医药馆接生的夫妇算在其中,“那曹氏医药馆本身存的止血药材并不多,听说今日给妇人接生后,药材不够,还去别家药铺采买了些。”她不明白肖志为何如此忌惮曹娘子。
在她看来,这曹娘子治疗女病的医术是不错,但为人清高孤傲,不懂得变通,这样的人怎么会阻碍肖公子图谋之事呢!
毕竟,要不是胡达出手管了这事,后来京城贵人来了,这曹娘子指不定这会儿还在县衙里关着呢!
不足以为惧。
“那在她下狱后出手过的人也只是兵营里的一个小百户,我让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暂时没发现什么异样。”周夫人动了动鼻尖处的绣帕,“至于小贵人和大将军的情况,他们所居住的院落不用府里的人服侍,探不到消息。”
肖志牙龈脓肿扯得颅脑抽痛,他蘸着血渍在地上快速写下“胡达有异”四字,等周夫人看清后,用鞋尖擦去字迹。
话已经说完,周夫人转身离开,离开前还瞧了眼躺在地上呻|吟的崔公子,心想,呵,这崔公子便是不懂得变通的下场,有时候,人还是要识时务。
等周夫人再次躺下时,时间已然进到四更天,天幕上只有微弱的星辰闪烁。周夫人闭上眼,脑中一直浮现着肖公子写的:“胡达有异。”四个字,许久后才勉强入睡。
与此同时,医药馆后院被婴儿啼哭淹没。
银花产后大出血,一条命全靠曹茵用止血药配合阿爷传的针灸术给拉回。而双胎中先出生的那一个,要不是有许小医官尽力抢救,怕是这会儿已然凉了身子。
虽然,四个孩子一比较,这个虽在哭也声响不大,有动静肯定比没有动静的好。
老妇人抱着孱弱的婴儿,耳边回荡着隔壁荀三娘孩子的哭喊,心中庆幸:还好不花决意送银花过来。原本只是绝望之下的自救举动,没成想连王庭的大祭司都不敢保证能救回来的凶险情况,竟然被黑水城的医娘解决了。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不花开了门,许小医官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听到动静了,来看看孩子。”不花瞧了眼紧闭的布帘,侧过身让许小医官进来
老妇人几步走到许小医官身边,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他。
曹茵也从许小医官身后出来,她朝房内的几人点点头,直接去了布帘遮住的里间。
门外,后院天井处,被吵醒另外几个番邦人也都站在这里,耳边听着婴孩们的哭声,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站在院子里的几抹侍卫的身影,腰间的弯刀有些膈人,但他们并不是那没得良心的,曹娘子既然救了不花的婆娘和孩子,哪怕因为陈朝人安排侍卫在此监视的行为心生不满。
他们也不会恩将仇报!
随着五更天的梆子声敲响,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曹茵和许小医官也从银花的房内出来,两人脸色因睡眠不足而有些难看,但神态却是放松的,这一夜没出大事,意味着情况越来越好了。
李婆子和周婆子来到后厨准备早膳,医药馆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现在李婆子一个人做膳食早已忙不过来了,好在还有周婆子和何四几个小子帮忙。
天大亮后,从竹身后跟着几名侍卫来到医药馆,瞧见曹茵眼下的青黑比眼皮上的更加明显,她关心道:“怎么,昨夜没能睡好?”虽然昨夜因为周夫人去到地牢之事,她跟金嬷嬷也没能睡好,但不妨碍她关心医药馆的情况。
话说完后,眼神又回到了曹茵眼皮之上,定睛看了许久,又问:“曹娘子,你可是在眼皮上擦拭了什么粉?为何我觉得胎记淡了不少。”
在胎记是假的这件事上曹茵本也没想瞒着她,轻描淡写道:“是淡了,不是因为粉,而是我没继续涂抹药汁了。”
没睡好而思维变慢的从竹思索片刻,陡然抬头,她突然想起,当年她曾经听说过前朝宫里的太医擅长用特殊药汁对皮肤上色,而曹娘子施针的手法,也与前朝宫中记载如出一辙。
但这会儿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从竹垂下眼帘,隐下眼中的疑惑。
曹茵:“这趟前来,可是有事要跟我说?”
从竹点点头,两人进了诊疗区,而原本坐在诊疗区闭目养神的许小医官见她们进来,起身去了外面。
从竹贴近曹茵耳畔,小声道:“晚点,会有侍卫送粮食过来,算作这段时日侍卫们在此的口粮,”曹茵看向从竹,若是仅仅只是口粮,并不用专门叮嘱一遍,“其中一多半都是药材。”
曹茵微眯眼,眼中全是疑惑。
从竹指了指西北方向,悄声道:“已然乱了,所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昨日接到草原的消息,王庭和呼伦部落都有动作,春客部落和其他部落也有了决断。
曹茵瞳孔骤缩,指尖掐进掌心,‘乱了’二字从从竹口中说出,意味着黑水城将成风暴中心
从竹下巴微不可察地朝后院示意,“那一行人的身份并不简单,曹娘子还需注意些,但也不用担心,随着口粮一同过来的还有侍卫,”顿了顿,“我也会来医药馆住着。”
曹茵明白了,看来殷予来黑水城要办的事已进入收尾阶段,她点了点头,将银花和孩子的情况都跟从竹说了一遍,最后保证道:“只要药材够,银花的命定然能保住。”
从竹闻言,露出真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