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在眉心一捻。
她咬了咬唇,忽然眼前一亮:“那等会儿下飞机的时候在机场随便买点吧,或者去超市提两箱牛奶也行。”
他侧过脸去,嘴角隐隐勾起。
舷窗外的阳光明媚得过分刺眼,在他身上罩了一层朦胧。
她摸着下巴,又道:“再想想,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五根手指在面前轻轻来回舞动。
“啊,戒指!”她恍然大悟,“现在还来得及买吗?或者去我家之前先去一趟商场。”
“早就准备好了。”他从内侧口袋拿出一个首饰盒,轻轻放在她的手心。
“啊?”她看着红色缎绒的首饰盒,十分的精美,上面还写着看不懂的洋文,心里有些忐忑,“这个很贵吧?”
他落下舷窗的帘,微笑道:“打开看看。”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居然放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在暗淡的光线下依然璀璨,隐隐泛着五彩。
她惊讶道:“这个有几克拉?”
“6。”
“6啊!”她喜滋滋地取出戒指,竖起中指戴上,然后朝向他,“好看吗?”
“你这样很不雅。”他无奈地笑了笑,“喜欢吗?”
“怎么说呢。”她收回中指,苦笑道,“有点松,可能戴在大拇指上会好一点。”
他拧了拧鼻梁:“等回去之后再改吧。”
她取下戒指,放回首饰盒:“我不能戴,万一搞丢了我可赔不起。”
他无奈道:“你注意点不就行了?”
她苦笑道:“你是在难为我吧?除非弄丢了不要我赔。”
“要赔。”他看向另一侧,“但晚上吃饭的时候得戴着,其他时间随便你。”
“行吧。”她叹了口气,又仰躺回座椅上。
*
黑鸭市,一座位于祖国遥远北方的冬冷夏热的无趣小城。
老城区,某条等待拆迁的老街上,有一家理发店。
店里的墙上贴着泛黄的港星海报,个个留着八九十年代时髦的发型。
同天下午,邓曼玉趁休息时间来这里烫头。
邓曼玉,陈澄的妈,今年四十五左右,丹凤眼,吊梢眉,为人泼辣能干,曾在黑鸭第二纺织厂工作,企业改制下岗后与老公经营小餐馆,二十多年兢兢业业,也逐渐做成了大饭店。
一进店,理发师乐呵呵道:“状元妈,今天怎么有空?”
邓曼玉笑道:“过两天要比赛了。”
理发师指了指墙上:“王祖贤,还是林青霞?”
她扫视一圈,视线在一处定住:“给我来个梅艳芳的发型,艳压群芳。”
“好嘞。”
刷上药水后,烫头机器一开,邓曼玉有些昏昏欲睡。
但很快,她就来了精神。
因为她的死对头沈嘉玲也来烫头。
沈嘉玲,今年四十四左右,桃花眼,大嘴巴,也曾在黑鸭第二纺织厂工作,凭着能说会道的本事下岗后卖保险,这些年做起了直播,卖卖衣服什么的。
两人自打在厂里认识时就互相看不顺眼。
沈嘉玲今天也是来烫头,当然,主要目的还是炫耀。
她说:“曼玉啊,我真是羡慕你,你女儿做状元,以后肯定是在大城市工作,赚大钱。”
邓曼玉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她。
沈嘉玲又自顾自说:“我女儿就不行了,读完大专只能回老家。”
理发师笑问:“我听说你女儿要结婚了,嫁给哪家的?”
沈嘉玲摆了摆手,故作谦虚:“就是开会所的老王家,没什么大不了的。”
理发师惊讶道:“他们家产业估计得有千万吧,我知道他们家公子开三叉戟的,可不得了,你女儿真有福气。两个人怎么认识的?”
沈嘉玲得意道:“两人在酒吧里认识的,谈着谈着就成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邓曼玉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冷笑道:“恭喜你啊,马上要做外婆了。”
沈嘉玲皮笑肉不笑:“还得是你们家女儿厉害,高材生,我们嘛只能过过小日子。”
邓曼玉懒得继续搭理她,将头偏向一边。
忽然间,口袋里手机震动。
掏出来一看,是女儿打来的。
按下接听,她柔声道:“喂,宝宝呀。”
“喂,妈,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呀?”
电话那头火急火燎道:“我结婚了,马上带对象回家。”
“啊?!”她猛地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我马上回家,估计7点左右到吧。”
“前面一句……”
“我结婚了,领证了。”
“你开玩笑的吧?”
电话那头肯定道:“真的,跟爸爸、哥哥他们说一声,晚上一起吃饭。”
“哦。”邓曼玉眼冒金星地挂断电话,一时回不过神来。
沈嘉玲偷笑道:“恭喜你啊,你也要做外婆了。”
*
飞机划过天边的晚霞,在蓝调时分到达了黑鸭市。
出了航站楼,陈澄急忙道:“去买点什么吧。”
江礼却微笑道:“没事,已经托人买好了。”
候车站响了两声喇叭。
陈澄循声望去。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已经在等着。
车窗摇下,没想到露出一张精神矍铄的面孔。
她惊讶道:“王管家?”
王管家微笑道:“正是老朽。”
陈澄不禁咋舌:“您老以前是记者吧?怎么总这么快?”
王管家微笑不语,保镖打开车门。
江礼问:“去家里还是饭店?”
她深吸了口气,说:“去饭店吧,他们应该都在饭店里等着了。”
江礼望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不要紧张。”
她挺了挺身子:“我才没有。”
司机问:“哪个饭店?”
陈澄道:“小上海饭店。”
汽车稳稳启动,朝目的地驶去。
她望着窗外飞速而过的建筑,心中隐隐不安。
而此刻的小上海饭店里,三个面色阴沉的男人正手持着木棒,翘首等着“客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