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年纪小的时候体格薄,也就没敢轻举妄动,可耐不住他基因好,爹妈都是大体格,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远看背影已经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挺高挺壮实的。
这些年,他的小脑子从来没闲着,他跪在街边要饭的时候,觉得自己丢尽了脸,这辈子不会再干这种事。
可是看着雷哥硬生生的,把不听话的小孩的腿打断,他心里又生出很多不忍,总想找机会把大家放走,可是这些不过是想想,眼下自己还没找到活路呢。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六子这没家的孩子,练就了一身生存的本事。
不多的功夫,六子就捡到了一个破铁桶,还有一堆干树枝,又在远处一个工厂外捡到了点纸盒子。
再回到破房子的时候,天差不多全黑了,屋子里只能借着外面的光亮看到点人影,那孩子还是披着被子缩在墙角,黑乎乎的都看不清是什么。
听见六子回来的声音,墙角的那一团动了动,但还是没出声,六子就当这孩子是哑巴,不会说话。
六子把枯树枝都放在铁桶里,用兜里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了这些枯枝,屋子里也算是有了点光亮。
六子一个人睡一晚,怕是会被冻死,只能和这小哑巴挤一挤,还能取取暖。
小哑巴很听话,六子让他去铁桶边烤火,他就乖乖的挪了地方。
六子把捡来的纸盒都平铺开,垫在了小哑巴坐在的草席上,这样睡起来能更暖和点。
这个四处漏风的破房子,光靠这么个铁桶取暖不太现实,但是好在有了热源和光源。两个人挤在一块,一起坐在重新铺好的草席上,又一起披着那床破被子,就坐在铁桶边,还是要暖和一些的。
他俩盘坐在铁桶边,尽量让手脚挨着铁桶取暖。
破房子里很安静,只有外面的风声,和树枝烧着后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两个流浪的人安静的坐了许久,六子饥肠辘辘,小哑巴也好不到哪去,俩肚子咕咕的叫,倒像是在一人一句的聊着天。
六子刚才看见了那块饼还在,但是他没动那块饼子的念头,这么个大小伙子了,饿一天死不了,等到明天天亮就好了,周围怎么都会有集市,找口吃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又坐了半晌,小哑巴那双像鸡爪子一样的小手,把那块饼子从怀里拿了出来,从中间撕成了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了六子。
看着这双黑乎乎的小手递过来的饼子,六子不觉一愣,随即心头热了一下。
他本想发扬风格,不和小哑巴抢食吃,可是饥肠辘辘,这块饼子显得格外的诱人。
小哑巴看六子接过饼子,就想把自己手上的饼子送到嘴里。刚一张嘴,饼子还没碰到嘴唇,就被六子一把夺走了。
然后,就见六子把饼子放在铁皮桶外面加热,不一会的功夫,铁皮桶的温度烘出了饼子里的油味,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两个饥肠辘辘的人,闻着这诱人的油香味,一起咽着口水。
六子看着旁边小小的孩子,眼睛亮亮的盯着他手里的饼子,脸上褪去了一直挂着的惊恐的神色,露出了几分孩子的欢喜。
烤饼子这些事六子做起来很在行,这些年在外头混日子,都是苦中作乐,每一种能吃到嘴里的食物,这些流浪的孩子们,都想办法吃出花样来,来解解胃里的馋虫。
就这么两小块饼子被六子烤的恰到好处,他递给了小哑巴一块,剩下的一块他一口就咬了大半,没嚼两下就咽了。
小哑巴倒是斯文,小口小口的啃着这饼子,像是品尝什么人间美味。
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再没了食物,六子又往铁桶里加了不少枯枝,然后把铁桶挪了个地方,铁桶下的那块已经被烘烤的热腾腾的了。
六子把纸壳和草席挪到了刚刚烤热的地方,至少身下的热气能维持一段时间,不至于躺在冰凉的地方睡觉。
他怀里搂着小哑巴,让小哑巴挨着铁桶,六子把那个破被子掖的严严实实,两个人紧紧的挨着,在这天寒地冻的三九天里,尽可能的获得点温暖。
六子虽然是逃出来的,可还有一身御寒的冬衣,可是小哑巴就不一样了,身上的衣服都是单的,全靠披着这床被子取暖,尽管被六子抱在怀里,还是微微的打着寒颤。
幸亏六子的衣服宽大,他解开口子,把小哑巴又往自己的怀里拉了拉,用自己的衣服罩在小哑巴的身上,还能让小哑巴贴着自己的胸膛取暖。
没多一会,两个人就都睡着了。
天亮了,六子先醒了过来,虽然怀里热乎乎的,可是整张脸露在外面,鼻尖和耳朵已经冻的冰凉凉的了,怀里的小孩把脸缩进了这个脏兮兮的破被子里大半,只露个额头眼睛在外面,睡的熟熟的。
这么多年在外面飘荡着,六子早都忘了家是什么感觉,更别提谁能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现在的六子不过十三岁,要是一直上学的话,也应该读初中了,有多少城里孩子这个年纪还和父母撒娇呢,而六哥早都像个大人一样混社会了。
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抱一个人,尽管对方是个小孩,准确的说,是一个瘦到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小孩,肋骨咯的他都有点疼了,但是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孩酣睡的样子,没忍心惊醒他。
铁皮桶早就没了温度,此时,两个人是彼此的热源。
六子望着房梁,盘算着今天该干点什么,也盘算着跑出来了,自己以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