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干脆照他说的做,到那时再想法子乘他们的东风,夺他们的珍宝。
薛鸣玉当时想道。
这会儿经了柳寒霄的提醒,她很快想起来缘故,却只道:“你要拿走他的什么东西?”
柳寒霄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匣子递予她,“我说了,还不到时候。所以今日前来也不过是送一样东西。姑娘打开瞧瞧。”
薛鸣玉警觉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如春风,不像是要立即发难的模样,这才小心谨慎地推开,而后对着里头一只肥硕的马蜂一般的虫子吃了一惊。
“这是金翼使,以人血为食,见肉骨便钻,有剧毒,却不会致人死地,只会令被寄生者神魂错乱,以致产生幻觉。曾有受其害者,青天白日之下指日为月,见其弟小憩于床榻之上,却误以为豺狼,因而痛下杀手,终致骨肉分离。”
“你拿着它,再伺机使它钻入卫莲舟的心口,时日一久,他定会催生心魔。”
他果然是要逼出传闻中的金莲。
薛鸣玉把匣子重新盖上,不快道,“好好的,我做甚么要背弃他,却反过来帮你?何况他若是真有了心魔,哪日分不清现实与幻觉,发疯也把我当成个豺狼虎豹,失手杀了该如何?”
柳寒霄大笑,“他这样的人,纵使疯魔了也绝不会误杀一个好人。你大可放心。”
“金翼使只会勾出人心底最大的恐惧和恶念,越怕什么,越会见到什么;越渴望什么,越会无意识做什么。”他说着说着转而叹息一声,苦恼地蹙起眉头,“这样腌臜的手段我本是不想用的,可谁叫他不配合呢?”
“要是他在桐州便……”他的话戛然而止,又道,“那我也无需费上这许多功夫了。”
“至于你为何要帮我……”柳寒霄停顿了一隙,突然将手握拳举在她面前,然后慢慢松了开来。
一枚玉佩穿了线自他掌心垂落。
而这玉佩正面刻着姓氏,反面刻着名字,拼起来赫然是薛鸣玉三字。她注视着这枚玉佩,渐渐收敛了神情,语气直白而生冷:“你从哪儿得来的?”
柳寒霄微微地笑了,“你或许听说过南岳真人?”
薛鸣玉漠然道:“你错了,我不认得什么真人。”
他不恼,继续笑吟吟道:“那你一定认得屠善。”
屠善。
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起,久到她都要忘记了。可没成想竟然还能从一个修士口中听到。薛鸣玉几乎是心平气和地问:“姑姑她老人家竟还活着吗?”
“真人可是圣上如今最为倚重之人。”
柳寒霄往前走了一步,抓住她的手将玉佩连同那根红线团起来搁在她掌心,而后望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要卫莲舟死的,不是我,是你的姑姑;要你杀了他的,也不是我,还是她。”
“你要不听你姑姑的话,做个坏孩子吗?”
他的声音格外轻柔婉转。
薛鸣玉看着他一点一点攥紧掌心,那枚玉佩被她握住,硌得她发疼。
……
柳寒霄一走,她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结果越走越陷入了一片莫名的红雾,几乎看不清路。亏得她记性和方向感不错,模模糊糊地倒还没走岔。
她还在想屠善。
分明都消失了那么久,为何偏偏这时节出现了?混得还不错,竟做了什么真人,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只是这皇帝既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这真人大概也没做什么好事。
为虎作伥而已矣。
薛鸣玉平静地想,十有八九是这个姓柳的出卖了她,才叫屠善知道她的存在。但是肉莲骨……她看也不看便将玉佩随手揣进兜里。
便是屠善亲自来了,也休想和她抢。
打定主意后,薛鸣玉径直往前走。但走了一半,她隐约隐约看见对面一个人,她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竟是卫莲舟不知何时跟出来了,此刻竟作势要扶他面前的书生。
薛鸣玉垂下眼瞧着那书生逐渐蜷曲的手指。
而后慢慢拔出袖刀。
……
“刺他的后心!”她听见卫莲舟喊道。
于是手腕轻转,霎时间便直直将刀尖对准他猛地按了进去。随着锋利的刀身整个没入他心口,书生登时滞住,其后渐渐灰白了面孔,遽然栽倒。
他的身体倏然扭曲起来,仿佛没骨头似的,直到整个人最后变成了一张兽皮,轻飘飘落在地面。
是一只画皮妖。
薛鸣玉掣回袖刀,略微冷淡地望着卫莲舟,“你就不能安稳地在家呆着吗?”
卫莲舟看着她,不知如何解释。他其实是因为担心她才出来寻她,方才也并非真的被这画皮妖给欺瞒过去,只是试探一二罢了。
不知如何回答,他便干脆不答,勉强地笑问道:“你怎么看出来他是妖?”
“我看不出,”薛鸣玉直白地告诉他,“我根本没想过他是谁。”
“我只看见他要害你,所以他是谁并不重要。”
卫莲舟静默了须臾,又问:“你不怕他只是被迷了心智,你失手错杀好人?”
“那就只能请他自认倒霉。”她是不会愧疚的。
薛鸣玉突然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卫莲舟。”她又一次语调平平地叫了他的名字。然后扶着他的脸,逼迫他直视她的眼睛。
“好人才会心软,才会因错杀而生出负罪感,”她说,“但我不是。”
“你应当把我想得再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