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与寝殿所隔不过两道跨院,燕儿担心小怜落水,便只是让守在远处的两个婢女跟着姜眉,不多时便来回报,姜娘子累了,用了些牛乳羹便睡下了,也好稍稍放心。
“小怜今日都学了什么,可遇到什么新鲜事了,那些女官待你可好吗?”
“都很好,不过燕儿姐姐,小怜今日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起先小怜不认得,后来他告诉小怜,他应当是小怜的皇叔父。”
小怜偷笑着小声说道:“其实不就是爹爹的兄弟,是小怜的伯伯嘛。”
“他说他如今不住在这个大宫殿里面,所以可以带小怜出去玩呢!”
燕儿听着稍有些迟疑,莫不是敬王殿下,似乎的确几日前便不在行宫住了,还一直都病者,今日病好了来拜见太后娘娘吗?似乎也不曾听说。
“他是敬王爷,你说的对呀,那小怜,他如今还在行宫内吗?”
“不知道呀,应当是不在了,当时好像就要走了,不过他说,他会常来看望小怜。”
*
午膳只用了些牛乳羹便匆匆睡下,姜眉醒来时难免有些饿了,却又不想去麻烦旁人,只在小桌上寻了吃剩的点心抿在嘴里,喝了一口冷茶。
伤心过,怀疑过,不安过,如今总要是向前看的,她大约已经想好了,待顾元珩回来,便把自己的过往向他坦白,让他提防着顾元琛一些,他这样好,总不会亏待了小怜,自己便能离开,去查阿错的下落。
找到阿错之后……不行,这样也不好,顾元琛那日的眼神,分明是看到了自己和顾元珩亲昵无间,那是他的皇兄,若是他心有怨恨,又不能泄愤,报复到了柳儿姐姐身上该怎么办……
思索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先前几日有顾元珩陪在身边,总不会让姜眉太过痛苦,如今失了这依靠,便不住地心生绝望。
她入住行宫也有几日,顾元珩为她安排的人虽不把这乡野女子当回事,可是该有的体面却不会驳了不给,听到内殿有动静,便敲敲门进来了,近前放下了热茶,问她是否要用饭,方才看见她面色苍白,额上满是汗珠。
“姜娘子这是怎么了,若是身子不适,便要今早告诉奴婢们才是,恰好太医来了,在外面已等了多时。”
不等姜眉回答,又道:“燕姑姑还未回来,娘子有事只告与奴婢。”
姜眉浅浅笑了笑,摇头表明自己无事,让人离开。
她虽没有名分,可是若要见太医,也要规规矩矩将帐子放下,只露出手臂在外面,可是只听得殿门开合,脚步声渐近,太医却再无动作,姜眉不知道要怎么办,欲要将手臂收回,手腕却被紧紧制住,甚至骨节处隐隐吃痛。
“娘娘不要动,微臣还需为娘娘诊脉呢。”
来人似乎不是前几日一直照料姜眉的那位老太医,虽有些低沉,可是听得出这人年纪尚轻。
她在帘中点点头,只当是太医不同,却不想腕上忽然一凉,那人松开了手,一个略显沉重的圆环压在了她的手腕上,不待她反抗,手背上便落下了一个干涩的亲吻。
“娘娘的身子应当没有不适,想来是侍奉陛下得当了?”
是他?
姜眉身子一震,慌忙将手抽回,顾元珩冷笑一声,不松手,也不掣控,让姜眉把他一起带入了帐中,坠在她躺过的床榻上,面颊贴在床褥上,犹能触及她的体温。
她反身要跑,却因顾元珩说的话定在原地。
“想出去?可以,也恰好让皇兄身边的人知道,本王在这里。”
看她听到“皇兄”二字,被霎时间被浇灌了铅一般定在原地,顾元珩面上笑着,本应得意着,心里却犹如锥刺,顿了顿淡淡说道:“过来。”
姜眉颤抖着转过身,一摇头,眼泪便也倾泻下来。
“本王让你过来。”
声音中添了几分厉色与威逼,从前这样喊她,她是无有不应的。
可是如今显然是不同了。
他原本还挂着笑意的脸上顿时戾气滋生,从床上起身,大步走上前,右手提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入怀中,左手扳起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只是瞧着她隐痛的神色,面上又不得不强装出平静无澜的模样。
“你哭什么,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姜眉挣脱他的手,朝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上去,顾元琛却不松手。任凭那地方被她咬的麻木,血流如注。
他还记得见到姜眉的最后一面,那个让他绝望懊悔的夜晚,看到她被折磨凌辱,瘦得没了人形,想要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补偿了她。
她若是不咬,顾元琛都不知道要如何将这心中的痛苦在她面前倾注出来。
姜眉没有力气答话,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渐渐地,便也松了口,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却又不想去对上他狞色翻腾视线,任凭他继续抚弄把玩着她的脸。
她越是哭得泣不成声,顾元琛就越是恨。
“要见一面当真是不容易啊,皇兄这么宝贝你,你是怎么办到的,嗯?”
“你很喜欢他是吗?一提他,你连跑都不敢跑了?”
顾元琛受不了姜眉眼中的厌恶和漠然,心中一冷,说出的话,也不再留情面。
“你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
他瞥见姜眉颈窝处红粉的痕迹,方才也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浅浅的瘀痕,无论是闭上眼,还是睁开眼,都能看到她和顾元珩欢好的模样,就像他那天瞧见她坐在顾元珩膝头听他吹奏。
“放开我!”
姜眉拼尽力气嘶哑地念着,反抗着,顾元琛也感到震惊,他没想到姜眉的嗓子已经好了许多,又或许是她太过激动,这三个字竟然听得分外明晰。
“唔——”
他的手从侧面扣紧了她脖颈,指腹在她领口深处的痕迹上反复摩挲,按压,让她痛得打颤,骨血生寒。
“我恨你,你就是比不上陛下,你这个疯子!”
姜眉无声的抗辩道,只觉他扣在自己颈侧的手指愈发用力。
顾元琛张口,唇瓣颤抖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话,默了良久,冷着脸说完了方才那句被打断的话:
“不愧是本王看中的人,不用本王提点,就把皇兄的心拿稳了,总归是没有白养你!”
他或许早就疯了,先前的日子不过是撑着一副人形的皮囊,隐忍深处的怨恨与不甘,却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爆发出来,却把姜眉撕的粉碎,可是他当真满足了吗?
姜眉觉得头好痛,自从在顾元琛的私牢里走了一遭,她身上的痛苦便不再是单调的痛感,而是五脏六腑一同撕裂,却不能感知,只是头像被人砍了去,摆在她面前滚动。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究竟是为什么呢?她已经听过了这样的话了,她已经努力想要忘记了,为什么不能直接杀了她呢?
顾元琛隐去眼底的泪光,用面颊贴近她的颊畔,他有多久不曾抱过她了?好似实际算来没有很久,可是度日如年,他不知道已经轮回过了几辈子。
只想抱紧她,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其余什么的都可以不要,可惜天不遂人愿,她恨他,如今满心满眼只有他的皇兄。
他重新抬起头,面容一如以往俊美,只是神情却淬了毒,目光像是毒舌的信子,直直往她怀里钻,姜眉心中似乎预感到了他要做什么,恐惧从脚趾一路攀游到了头顶。
天旋地转间,她被他掐着腰抱在了肩头,呜咽声凄厉,啜泣声惨绝,可惜她不能说话,这声音却只是回荡在顾元琛的耳畔。
“今日你便好好告诉本王,你是用了什么办法把皇兄勾得神魂颠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