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敏达和方芳对于杜宁扬和金臻奇分手这件事耿耿于怀,总觉得事情肯定有回旋的余地,虽然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确信这一定是自家闺女犯的错。
他们是真心喜欢金臻奇,私下都叫他“女婿”,甚至做好了“如果他选择在淮城发展,那就去求求人,看看没有没有路子把安排进个好单位”的准备。
谁知杜宁扬头一摇,说:“别想了,我和金臻奇没可能了。”
不是“我们”,不是“我俩”,是“我”和“金臻奇”。
这称谓一换就疏远极了,是真的真的再没可能了。
杜敏达和方芳深深叹气,却也不敢追问其原因,杜宁扬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可就苦了他俩,一把年纪又要过回两年前那担惊受怕的生活了——下一个带回家的男孩,会是个不靠谱的黄毛小子么?
可杜宁扬反其道而行,老实了好一阵子,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时间转眼来到这一年的夏季末尾,没打算继续考研的大四毕业生,都开始准备秋招。
方芳“温馨提醒”道:“宁宁,听说现在当老师都要去参加考试,考过了才面试,你是不是要复习一下子咯?”
杜宁扬正收拾返校的行李箱,不客气地把衣服揉成一团往箱子里扔,听到这话动作停顿了一秒。
藏着掖着不是她的风格,她说:“我不想当老师了。”
“啊?”方芳没忍住惊呼出声,“咱们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这证都好不容易考到了,废了那么大功夫……”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不想当老师了。”
杜宁扬懒得和她解释那么多,越解释越麻烦,方芳就是这么个人,多告诉她一处细节,她就要多想上好几个小时。
方芳的脸顿时皱得像苦瓜,走上前摁住了杜宁扬正收拾的手,“那你告诉妈妈,你最新的打算是什么?”
她一直和祝贺联系着,每天都要煲电话粥,原本大三下学期室友们都凑合过,想着毕业东西不好带走,就想着再用流量坚持一年,她却十分坚定地拉了条网线。
不然跨省电话费能要了她的命。
祝贺跟她说:“既然下定决心了要重新开始,就要离开旧的环境,我找了间新的屋子,交通特方便,走路十分钟到地铁站,贵是贵点但通勤方便,一号线上都是大公司。住的面积比之前的小点儿,但也够住两个人。等我搬过去安顿好了,就出去找工作。”
“对了,”他又补充:“有些东西我打算卖了,零零碎碎,搬过去麻烦。”
她说:“嗯,知道了,搬过去拍照片给我看。”
祝贺“嗯嗯嗯”地直说好。
整体春天和夏天都是这样度过的,他向她分享一点一点小的变化,给她描绘了一个忙碌而蓬勃的深城画卷——热血、昂扬、重头来过。
她想,她的未来在深城,这个一开始看不顺眼,却又给人无尽希望的都市。
她对方芳说:“我想去深城闯一闯。”
“深城……南方,那也太远了,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妈妈怎么能够放心呢?”
方芳只在她去深城旅游时查过这个地方,对深城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一千多公里,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有神,坚定地看着方芳,安抚她的心,“别担心,待不下去我就再回来,再说了赚到钱以后可以坐高铁坐飞机,一会就到了,不用那么久。”
方芳看着眼前的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不知不觉已经二十二岁。小时候是个咋咋呼呼的胖妞,中学时叛逆却又自觉,在所有人都担心她考不上本科的时候,竟然懂得“迷途知返”。
他们不该操心她的选择和想法,她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家伙的性格拗得很,像只猫,顺毛摸尚可商量,逆着她只会炸毛。
方芳的态度软和下来,很快和杜宁扬同一阵营,“去深城以后,打算做些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又帮不上,不认识人说不上话儿。”
“去了再看吧,但大城市机会多,怎么也饿不死的,”她说:“那里全是年轻人,大家都专注‘搞钱’。”
方芳开始一件一件地叠她揉成一团堆到箱子里的衣服,她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问她:“什么时候毕业,什么时候领到毕业证,什么时候出发?刚出去要租房子,要买西装,大概要多少钱,妈给你提前准备着。”
杜宁扬不知道怎么地,鼻子忽然有点发酸,扯着眼眶也发红。故作强势地说:“还早呢,毕业论文都才开题,一个字都没开始写。”
“哎,我也认识好多人的小孩出去念书,念完了就不回来了,前段时间还跟你爸庆幸,说我们家的臭小孩还知道留在淮城读书……哎。”
她又来了,碎碎念个不停,“不过呢,你这个臭小孩天天变,说不定等到毕业的时候就又变了——还很积极地要留下来去当一个老师。”
这话说得杜宁扬更想哭,她顺着她的话说:“嗯,说不定到时候就变了。”
第二年初夏时节,拍毕业照的那天,祝贺抱着一束香槟玫瑰,出现在了淮美的风雨操场上。
他说:“杜宁扬,毕业快乐,祝你前程似锦。”
她朝他笑,纠正道:“是我们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