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子小小的,没什么威慑力,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愧是流着皇室血脉的长公主。
宋铭身边仅有茯苓一个宫女照顾他,所有人都恨不得他去死,没人希望他活着,他在这宫中过得不如一条狗。
宋铭是不配见贵人的,他只能在不盛光的宫中食不果腹,每天为填饱肚子想尽办法。
宋皎月说罢看向宋铭,“今后我宋皎月罩着你!”说完颇为仗义地拍了拍胸口。
宋琛知道,如果再在这里纠缠下去,只会让他更加丢脸。最终,他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
他的随从们跟着走了,枫霜宫外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方才被救的小宫女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俯身说:“请长公主和嬷嬷收下奴婢吧,奴婢实在无处可去,奴婢愿意为长公主当牛做马,请长公主不要赶奴婢走……”
小宫女说着声泪泣下,跪在地上说:“奴婢自幼死了爹娘,天下之大,无一人是我的血亲之人,奴婢无牵无挂,只报长公主救命之恩,奴婢只有这一条贱命,即便主子要我死,奴婢也在所不辞……”
宋皎月眼眶湿润,连忙扶起小宫女,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挂着泪,连忙激动地说:“回长公主,奴婢名叫‘浣碧’。”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浣碧连忙跪下说:“奴婢谢长公主。”
“湘梳嬷嬷,你觉得如何啊?”宋皎月眨着眼睛问道。
“长公主喜欢便好,奴婢回去向太后禀报一声就好。”湘梳恭敬地回话。
她的女儿和这小宫女差不多大,都是早早没了爹娘,是这世间的苦命人,皇城镶金衔玉,这城中贵人怎知人间疾苦。
不过是浮生了事梦一场,只尝繁华不品霜。
祁漠跑到宋铭所在的角落,俯身轻轻拍了拍宋铭的肩膀。
无人回应他,祁漠抖着手探到宋铭手腕处,突着的细小血管微弱的跳动着,仿佛微弱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宋皎月紧跟了过来,担心地看着,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手足无措地站着。
祁漠小心翼翼地搀起了宋铭,瘦的皮包骨头,脊背脆弱的突着,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
祁漠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背在了背上,脊背上全是鞭痕,怕触动伤口,于是只能背着。
祁漠解下他的护腕缠在宋铭手腕上,没有着力点,他怕他从背上滑下去。
宋铭看着比他年龄大,体量却如此轻盈,背在身上像一团云,仿佛随时都会散掉。
祁漠扣紧了背上之人的腿弯,只问:“他住在哪儿?”
浣碧和湘梳搀扶着昏迷不醒的茯苓,听此回道:“回世子,四皇子住在西侧承德殿内。”
祁漠转身向西面走去,年纪虽小,步伐却稳,这得益于他爹和师傅的教导,他才有了比同龄人更结实的身体。
冷汗浸湿了祁漠肩头的布料,背上的人似乎很痛,在伤口的折磨下胡乱地呓语着。
“母妃,母妃,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你再陪陪桉儿……”
“我不要你走,好痛啊,真的好痛,我好恨呐……”
祁漠轻轻颠着背上的人,温声哄着说:“我不走,我陪着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等你好了二公子带你去漠北骑马。好不好?”
不知听没听进去,背上的人没再说话,唯余冷汗浸透了衣衫,被寒风吹着,凉意钻进了脊背,渗透了四肢百骸。
祁漠觉得自己背着的不是鲜活的生命,而是余温未尽的冷玉。
*
铜鹤香炉吐着龙涎香,乔贵妃乔蕙指尖捏着螺子黛的手骤然收紧,青金石簪在妆镜上划出刺耳声响。镜中映出宋琛踉跄闯入的身影,锦袍上沾着枫霜宫的槐树皮屑,像块洗不净的污渍。
“母后!”宋琛扑通跪倒,膝盖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儿臣被祁漠那小崽子用剑鞘划伤了!”他扬起红肿的手腕,伤口上还勾着漠北青缎的丝线,“还有长公主,她竟拿金蝶步摇砸我!”
乔贵妃转身,绣着并蒂莲的裙裾扫过案上《孟子》——那是今早宋铭替他抄的,墨迹里渗着点点血渍。
她盯着儿子腕间的红痕,忽然轻笑出声,螺子黛笔尖在掌心划出细血痕:“划伤你的不是剑鞘,是漠北的野心。”
指尖划过宋琛滚烫的额头,她从妆匣底层取出檀木盒,金丝线串着的佛珠泛着青灰光泽:“去把这个送给四皇子,就说本宫念在手足之情。”唇角勾起冷笑,“香灰里掺了西域的迷魂散,遇热即发——他醒着时护着伤口,睡着了可由不得他。”
宋琛捧着佛珠的手发抖,忽然想起三年前,母妃就是用同样的手段,让淑妃宫中的鹦鹉暴毙。
檀木盒上的牡丹纹与他腰间玉佩同色,却比皇后的霞帔暗了三分——这是母妃特意让匠人调的色,既攀附又暗藏不甘。
“母后,四皇子若死了……”
“他不会死,”乔贵妃盯着镜中自己眉间的花钿,“但会在昏迷中说出巫蛊案的‘真相’——比如,淑妃的厌胜人偶,是太后亲手放进她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