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满客得恣意狂笑响彻清江,仿佛打了一百个人那么嚣张。
于惊川已默默收了手,垂着眼望向江面。
江焰琅在他身边胆战心惊,既怕他突然出手又怕他突然跑掉,视线来来回回,就是冷落了表演浮夸的刁满客。
“怎么回事,人都去哪儿了?”刁满客气急败坏,猛然看到除了站着的两人地上还躺了两个,不禁惊叹:“好啊,这下真让燕行门坐实了绑匪这一身份,罪过罪过。”
江焰琅没想到他还笑得出来,贴着于惊川提醒道:“他们目标明确,对我不太关心倒是很想进客舱,说不准还真是找你们去的。”
“那也没办法,毕竟对他们而言是百家山庄硬扣一顶黑锅过去,想来问个清楚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能这么快找来……看来我们被人盯上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呀。”
刁满客伸着脑袋啧啧称奇,眼神在于惊川身上打转,红喜架着弓弩在他身后,还没对巍然不动的外人放下警惕。
江焰琅偷瞄一眼于惊川,这人喜怒不形于色,肯让别人看见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一艘破船装不下各异的心思,江焰琅在诡异的沉默中掩唇轻咳:“诸位,这是我——”
“一介外人而已,不值一提。”
于惊川按住仿佛被踩了尾巴炸毛想挠人的江焰琅,眉间有几分佯装的不解:“不是自己说要断绝关系?”
这不是当师父当得乐在其中么?承认得毫不含糊啊。
刁满客满眼鄙夷但快速掺了一脚:“正好正好,我且为二人做个见证,虽说见不到拜师仪式,能蹭上个辞师仪式也行,百家山庄绝不做虚假生意,这单就当结缘,送你二人了。”
江焰琅:“……”
就你话多。
红喜松口气道:“真是师父啊……多谢出手相助,百家山庄一定记下这份恩情,不过师父你、你还真年轻啊……”
她还以为江焰琅要找的人怎么也是个半百老头呢,可眼前的男人最多也就三十岁。
“你记什么记,”刁满客弹她脑门,“别人来收拾徒弟的烂摊子,我们连顺便都算不上。”
江焰琅:“……你倒是分得够清楚。”
于惊川道:“百家山庄仗着江湖约定俗成的规矩行罔顾生死之事,我虽佩服,却不赞同。二位,趁着船还未沉,回头也不算太晚。”
刁满客看出江焰琅的好奇:“百家山庄虽然有名望,却处于江湖边缘,是退隐江湖之人的好归所。我和小红所在的九祝晴门下不计得失救人无数,所以那些江湖纷争会选择避开我们。”
“那这次……”
“人多眼杂,很难分辨哪些人是为哪件事而来。”
刁满客站得累了,索性盘膝坐在地上。
身后有涌水声,他不甚在意,只看着于惊川问:“叶兄对我说起过你的名字,刁某自称百家山庄阅百家,却不曾听过侠士名号。我看江小少侠身手不凡,你既能教出他这样的徒弟,又怎会不留名?”
“阿琅莽撞,让你们见笑了。”于惊川颔首,“我常年隐匿深山,亦不问江湖事,不知道才正常。”
“那就奇怪了,”刁满客等他上钩,“不问江湖事,却对我们了解得很呢。”
于惊川低头,看见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徒弟,没来由地头疼。
江焰琅知道他不可能问出什么来,于惊川如今还在这里已经是个奇迹,他不敢肖想太多,只要师父不跑就行。
刁满客也不想咄咄逼人,可这事越想越不对:“你若只是为了阿琅师弟过来,是个事不关己的外人,怎么偏偏多嘴一句让我们回头?”
江焰琅听不得别人这样唤他,不爽地啧一声:“你怎么这么喜欢学人叫我?”
行吧,叫师弟可以,阿琅不行。
刁满客无辜耸肩:“谁让你们都神神秘秘的,我不晓得怎样称呼才好,你说是吧师父?”
“此路不安宁。”于惊川道,“你们能猜到有人要毁尸灭迹,不妨也换个想法,那人也许故意引你们顺流而下。”
“……师父,看不出来,你跟了我们很久啊。”刁满客眯着眼,颇有审视的意味,“师父还知道些什么?能否一道说了,好让我们有点准备。”
“别碰江水。”
眼看江水要漫到舱外,于惊川轻推江焰琅一把,示意他让船靠岸。
江焰琅会意,在他举刀时于惊川自他身后伸手,两人一同握上刀柄。
于惊川看不见江焰琅猝然睁大的双眼,他只在小徒弟略快的心跳声中皱眉道:“紧张什么,怕我骂你一刀只能挥出三成功力?”
“……”
江焰琅深吸一口气,他被错综复杂的心情左右,在望三思念过的万遍清心诀抵不过此刻失神。
好在他熟悉于惊川的一招一式,清心诀被驱使为咒的刹那徒生出冷厉的气息,江焰琅几乎被带着挥开这一刀。
这一刀推出大浪,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