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焰琅认不得几个人,但归白应该知道很多。他想让归白多透露点消息,人也不自觉靠了过去,然而还没说一个字就又被砸了一下。
江焰琅:“……?”
虽然疑惑,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归白确实没动手,这小核桃的轨迹非常巧妙,角度刁钻,自低矮处砸向他的小臂,又落在右手边,和深色的衣摆融为一体。
那么现在除了于惊川,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做。
可于惊川做这种事,他又觉得不合常理。
这是提醒他不要和归白讲话?
不过说几句话而已,这里除了繁霜宫,同一张矮桌上的人都是觥轴交错热闹非凡,难道有人一直盯着他们不成?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江焰琅再靠了过去,然而谷年年恰在此刻走过来,毫不避讳地坐在了归白和他之间,见他一副被吓到的神情,有些好笑道:“我不能坐这里?”
“您随意。”
他转开脸,状似无意朝另一边看去。
于惊川垂着头,长袍铺地,仿佛有阴影笼在他身上,看着就让人难以接近。
可他的手指间盘着两颗小核桃,在江焰琅迅速回头时转了一圈。
“怎么把我放在繁霜宫旁边了?”话虽这么说,谷年年的语气倒也没什么嫌弃,只是晃着手里的酒壶摇头,“看着他们就感觉闷得慌,穿这么多不热么?真想把他们衣服都掀了。”
应该挺凉的。
江焰琅无声地回应,黑暗能放大一切感官,他还记得无意间触碰带来的温度。
手指无意识地拢住一团空气,江焰琅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迷惑,皱眉间抓住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等他从那股清甜里品出一丝不对劲时为时已晚,这茶盏里的酒已经让他一饮而尽。
谷年年略感意外,抬眼看他道:“还以为你是那种沾不了一点酒的小少爷,看这架势不赖啊。”
江焰琅没喝过,于惊川滴酒不沾,他对酒的印象来自于映灯楼,知道有人千杯不倒,有人一滴便醉。
从里头出来的人都会染上复杂的气味,他只会觉得难闻。
“酒不是好东西。”
归白的声音又沉又缓,装得像模像样,和刚才判若两人。
江焰琅看过去,却被谷年年挡了视线:“这是山庄专门给寸心小姐酿的果子酒,虽然不是什么千古名名酿,但放在以前外人也喝不上,怎么样,味道不错么?”
江焰琅不知怎么形容这味道,正要敷衍过去,却听大鼓骤然响了一声,并不慑人,但足以吸引目光。
谷年年也看了过去,轻笑道:“还以为这宴会要无趣到结束,原来这才开始。”
话音落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跳到中间的空地,向四方行礼后转向这边,笑容古灵精怪:“好了,今日高朋满座,无论诸位因何而来都是客人,就由我寸心代卜云山庄先送几份薄礼,感谢侠士们远道而来,为山庄添彩。”
喧嚣声一浪接着一浪,寸心向大鼓的方向勾勾手指,站在一边的几个侍道童呈上大小不一的匣子放在人前,看不出其中装着什么。
“开庄首日图个喜庆,哪知来者众多,角尾门最大的一块地方才勉强足够宴请客人,礼物也实在来不及多备几份,做不到人皆有之,还请诸位谅解。”她再行一礼,而后抬眼道:“这小礼由我直接指名送出也不合理,现在估计大家也吃闷了喝闷了,不如与我玩几个游戏,不论输赢,只要玩得尽兴就可取走山庄薄礼。”
来的人都是主动凑热闹的,礼物又是添头,自然没什么意见。
“那就开始了。”寸心转了个身,从腰间取下坠着一串鸟羽流苏的长命锁抛了抛,“师兄!敲鼓吧,敲累了停下就行——”
长命锁应声起飞,奔向排头的方位,在并不急促的鼓声中落往果盘,一个文质彬彬的玄衣公子离得最近,见状他慌忙起身,看着没有想接的意思,只用扇柄挑飞了长命锁,让它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看来谢公子不想要头彩。”谷年年撑着地面向后仰去,对江焰琅道:“那是谢枕回,原本在江南经商,被路过的寸小姐一眼看上但至今未成婚,也不知道这回是不是他主动来卜云山庄,这婚还能不能成。”
“怪不得长命锁第一下就奔他而去。”江焰琅看着神色不改的寸心,有些疑惑,“她生得明媚动人,又是庄主大姐卜缎宜之女,为何谈不拢这桩婚事?”
“成婚岂是简单之事。”谷年年饮一口酒,忽地转头:“难不成你光看别人相貌家世就会定终生?”
江焰琅哽道:“这种事我不清楚,我并没有喜欢谁。”
谷年年若有所思:“那你知不知道霜流会激起人心底的渴望,同样人心底的渴望也会将霜流燃到极致,而我那引路蝴蝶是用它养出来的,至死都会追着它。你说不曾喜欢谁,但渴求如此强烈,连蝴蝶都被引走了,那时你在想谁呢?总不能是素未谋面的我吧?”
江焰琅猛地攥紧小核桃,心中惊疑不定。
可来不及多想,眼前白光一闪,长命锁拖着长尾落在繁霜宫那一桌。场面有一刻寂静,繁霜宫的几人更是静得仿佛睡着了一样,眼看着敲鼓的人甩手准备停下,于惊川勾了勾食指,长命锁啪地一声落在江焰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