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跟于惊川讲道理,伞尖划过水面,扬起的水花仿若一道白练,力道不大,但也足够震慑。
于惊川根本没有躲闪,在他即将触到水练的刹那,原本劈向他的水竟然倒转了方向,炸开一般浇了猝不及防的江焰琅满脸。
江焰琅骇然。
他知道于惊川内力深厚,但素来收敛,他哪里面对这般倾盆而下的内力,不至于满是杀意,但也毫无保留。
“既然入了繁霜宫,功法自然要和他们倾向一致。”于惊川踏于水上,脚下是一圈涟漪,“这名字听着冷,心法却和火有关。繁霜宫的弟子脸上身上多有灼伤,所以用长袍覆面遮掩。”
江焰琅不可置信:“可这还是……心咒?”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清心诀可以是一切功法的初始。”于惊川在讲授上耐心十足,他也毫无保留地为他解惑:“心咒却有所不同,一旦有所突破,再刻意去修其他功法会很容易走火入魔,必须靠自身去探究。”
“融会贯通之法。”江焰琅接下他的话。
可接着就是一声叹息。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上加难,光修心咒就已经让他有内力不稳的预兆,更别说再接触别的心法了。
“再来。”
再多的解释都不如亲自上手试探,江焰琅不再多想,以伞为剑率先出手,水珠随他的动作飞溅,却没有一滴能碰到于惊川。
两道黑色的身影在白茫茫的景致中纠缠,江焰琅衣摆翩飞,纸骨咔哒作响,前几式的剑招让它难以支撑,但他很快换了握法,变招迅速,很快在压制下找回攻势。
于惊川颔首,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可江焰琅并不满意。
不用细听就能发现打了这么久于惊川还是悄无声息,偌大的邺清泽只能听见他一人沉重的步伐。
于惊川的轻功了得,他鬼魅一般悬在水面,虽然没有频繁出招,也没给江焰琅从水中脱离的机会。
“你都不用武器吗!?”
江焰琅停顿一瞬,于惊川看准时机,竟揽了四面的雨水团成一团扔了过去。
这次他有所警惕,立即撑开雨伞挡下这一击,再甩了甩水花心有余悸道:“哇,好险是把伞,还挺管用呢。”
于惊川皱眉:“谁教你在比试过程中说个不停的。”
“你不是也说了么?”
江焰琅狡黠一笑,收了伞一跃出水,伞尖直指于惊川,就在快到他面前时,纸伞哗啦一下展开,江焰琅的身影藏在绘了山水的伞面后,声形都消失了一瞬。
“聪明。”
于惊川声色从容,夸奖也不妨碍他出手不留情面。
他一手扣住扑面而来的伞,从连缀的水珠判断江焰琅的来向,不用转眼便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收伞的同时把人也甩飞了出去。
江焰琅在空中睁大双眼,漫天的雨水有片刻滞缓,待他回神又倾盆而落。
江焰琅堪堪稳住身形,伞落在于惊川手中,局势变换。
他给了小徒弟休憩的机会,二人隔着几米的距离相望,江焰琅抹去顺着脖子淌下的雨水,喘息连连,然而于惊川气息不乱,站在雨中,仿佛一尊无情的雕像。
可他手中的伞染上危险的气息,江焰琅下意识屏住呼吸,就在下一刻两人几乎同时动了,纸伞破空而来,力道极其狠戾,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雨避开了它还是周遭的水都被那股气力蒸发殆尽。
江焰琅的视线一阵扭曲,再躲已经来不及,他拼尽全力以气劲抵挡,可还没数一个数就被震飞出去,意识回笼时已经躺在水中。
邺清泽的水浅,只漫过他的手背。江焰琅赖在水中没有起身,等于惊川走过来时闭上了双眼。
刚才那一式已经脱离了心咒的范畴,被烈焰灼烧的恐惧感还残留于心。
他知道于惊川是天才,他的师父不仅有神秘的身份,精通各类武器,有自成一派的武功绝学,还生了一张好看却不自知的脸。
这是他的师父呀。
他的师父夸奖道:“还不错。”
江焰琅还是会因为他的夸奖沾沾自喜,他睁开一只眼睛悄悄去看于惊川,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于惊川的眼睛。
“若没有这场雨,你还能坚持更长时间。”于惊川有些无奈,把手伸给了他,“不是觉得邺清泽美不胜收?躺在里头像什么话?”
江焰琅道:“还是望三思好。”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值得你这般惦念?”
见他迟迟未动,于惊川只好伸手把他从水里捞起来,滴滴答答的水蹭在两人身上,谁都没好过。
于惊川皱眉把他拨开了点,江焰琅正要不开心,就见他从胸口摸了什么出来,接着眼前闪过一抹红色。
那是两条编好的红绳,被于惊川握在手中,已经沾了些水气,中间的红色更浓重,恰好在两颗猫眼石两端。
江焰琅偏头看他,听他抿唇道:“山市看见的,和你原来那两条别无二致。”
江焰琅问:“送我么?”
于惊川没想过其他可能,迟疑道:“你不想要?”
他怎么可能不想要。
江焰琅藏好脸上的欣喜,化作眼中的雀跃,然后把头凑了过去。于惊川有几分别扭,但还是给他绑上这两条花里胡哨的额饰,于是现在的小徒弟又变成了粉雕玉琢的……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