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蓬、巫罗和巫即根本不理会贞人和巫鹖警告的目光,巫隰和其他主祭则拦住了想要上前阻止的巫繁等人。
“拦不住的。”贞人涅向巫繁使了眼色,命他退下。
没有人可以阻拦正在为神明吹奏乐曲的巫祝,无论如何做不到的,他们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看看白岄打算让这出闹剧如何收场。
贞人涅紧抿着唇,真是可恶——到底是什么时候?白岄到底是什么时候拉拢了那些主祭的?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霍叔处看向微子启和殷君,“原来殷都的祭祀,是这样的么?和我们丰镐的祭祀,差得太多。”
微子启面色难看,贞人提出这个方案时,他就知道白岄一定会搅局。
可他们都以为白岄只会说些讥讽的言辞,在言语上压过一头便罢。
谁知她如此肆意妄为,敢直接将整个祭祀给搅乱,而主祭们又毫无征兆地站到了她那一边。
这变故真让人措手不及。
观看祭祀的贵族和官员们却没有这等烦恼,平日里杀牲献祭的祭祀看得多了,也无甚意思,倒是这一反常理的舞蹈,让人觉得眼前一亮,连铜樽中的美酒都更甜美了起来。
戴着夔龙面具身着白衣的女巫,和戴着饕餮面具身着赤衣的女巫,一人执翎羽,一人执大钺,在祭神的乐曲中交织着翩翩起舞。
火光在她们身后摇曳,被烧热的空气开始流动,托着她们轻薄宽大的衣袖,在空中起伏摇动。
不知是谁先低下头,猛地发现樽中的酒面上泛起细碎的涟漪。
“下、下雨了!”
“怎么可能?太阳不还好好的……”
天空中仍然艳阳高照,可酒爵中的涟漪已越来越密,人们的面颊上也感受到了细碎的湿意。
“贞人,真的下雨了。”巫鹖慌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是说到今夜才会降雨吗?”
被风吹来的云层如同羊毛,堆积在天空的低处,却恰好没有遮蔽太阳的光芒。
雨点越来越大,砸在地面上劈啪作响,溅起细碎的水珠,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剔透,仿佛最纯净无染的水晶珠料。
人们已顾不得品尝美酒,纷纷起身用手去接久违的雨水,任由头发、衣物全被打湿。
大雨是神明的恩赐,是夔龙正将生命布散至人间,滋养万种生灵。
“去阻止她们。”贞人涅看向在雨中如痴如醉的人们,冷声道,“趁乱去把巫箴和巫离带走,先关押在附近的享堂内,命人严加看守,还有巫蓬他们也一起带走,待雨停后再安抚众人。”
巫鹖带着侍卫们走上祭台,火堆已被大雨浇灭,女巫们衣衫湿透,已停止了舞蹈。
“倒是小瞧了你,巫箴。”巫鹖抬起手,侍卫们虽有些顾虑,也不敢不听令大巫,执着铜戈将白岄和巫离包围起来。
人们正在欢庆这降雨的神迹,大雨迷蒙之中,无法看清远处的祭台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巫箴。”巫离将大钺在身前一挥,阻止侍卫们继续逼近,左手握住了白岄的手腕,低声道,“随我向后退。”
巫鹖冷笑一声,越过侍卫走上前,“你们能退到哪里去?后面可就是祭坑了。”
巫离和白岄已站在祭坑的边缘,再向后退一步,就要跌入深坑,那就是自投罗网了。
“哎呀,真是没办法啊。”巫离抬手将被雨水打湿的鬓发抿上去,随手将大钺扔在一旁,以示不会反抗,“小巫箴,我们好像逃不掉呢。”
巫鹖见她们无路可退,笑道:“巫箴和巫离既然引来了神迹,自然要奉为上宾,不过是请你们去换身衣服,不必担心。”
“好好好,是该换身衣服,还是大巫您考虑得周到。我这就带巫箴过去,就不劳众位护送了。”
巫离拉着白岄向前走去,在经过巫鹖身旁时,巫离腰身一拧,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白岄则挑起了落在地上的大钺,抓在左手之中,冷冷地望向包围着她们的侍卫。
巫鹖万万料不到女巫们会突然发难,“你、你们——”
“吵死了,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巫离抽出腰间所佩的短剑,刺进巫鹖的胸口。
主祭杀起人来一向干脆利落,血溅在她的脸上和面具上,混杂着雨水从饕餮的獠牙上滴落下来。
侍卫们吓得纷纷扔下铜戈,转身就跑。
人们并没有发现祭台上陡生的变故,贞人涅和殷君等人却一直在关注,见巫离杀了巫鹖都大为震惊。
巫离将巫鹖的尸体推入祭坑,抹去脸上的血迹,侧过头向贞人涅和殷君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