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女之痛,我心怜悯,只是李府尹头疾犯了,所诉之言疯疯癫癫,倒是给诸位看了笑话,李月明是我亲侄,我李余清自会替她理清此案。”
“将军府已差人去陆家递传召。
明日辰时,还请诸君到衔玉府共证明断。”
桂窈跟着大家一起起身同太夫人行礼,随后,有十人从正门告退。
她怔了怔,目光落在他们背影,才明白方才的人并非全是将军府的内人。
她在这站着未动,忽地回头。
太夫人的手轻轻靠在她肩上,少了许多方才的气场,语气温和道:“衔玉城诸般官宦贵胄,郑家可谓别具一格。”
李余清垂眸替桂窈整理着衣襟,颊边似乎带了浅笑。
“这李月明的亲事,本是许在了郑家大郎身上,可惜,大郎命数不好早早去了,他郑家便将二郎又推了出去。”
“小窈,我见你对此案颇有兴趣。”
“不妨告诉婆母,你觉得兄终弟及,这般行径,究竟合不合礼数?”
桂窈看向李余清时需微微仰头,此刻心里全然不解,明眸中却仍要带着七分的乖巧三分的软弱。
自初次见面至今一直厉声厉色的女人,此刻却如同照顾幼童般对她温和可亲,桂窈感动吗?桂窈不敢动,嗫嚅答道:“小女以为,此举虽合乎礼数,然则……”
她还未将其中弯弯绕绕说完,唇边忽地停了一只手。
桂窈下意识没再呼吸,垂眼看又徒然松了口气,鼻腔中被一股淡淡墨香充盈,微微抬起头,能看见任北袭近乎完美的下颚线条。
腰间被硬物咯住,她下意识细细呜咽了声,才感觉那见过几次的剑柄才往后退了几寸。
“母亲,桂大人在寻她。”任北袭沉声道。
李余清笑了笑:“午时便听兰芳说,你带她去了竹林居,我倒是没想到,你二人聊得上话,这般便好,这般便好,也算情投意合。”
桂窈咬着唇,夹在母子二人中间有苦难言,只把袖口拉开,白色裹上布旁的红痣很是惹眼。
“回太夫人的话,小女意外受伤,是二郎替我上了药,仅此而已。”她的身形要矮上二人许多,自认是以退为进了一招,然则旁人看来,她三人站在此地,神色气度偏偏看不出参差。
至此,李余清摆了摆手。
桂窈往前走,脚步还是如常一样,她走到拐角处回过头去,任北袭右手握在腰间剑鞘上,只慢慢跟在她身后,看起来不急不躁。
“任将军、任将军。”桂窈望他如此清闲,有点好奇他以后每天都要干什么。
任北袭看她停步,自己也停。
“此番请命回家,是为成婚,婚后需进京复命。”
桂窈张了张嘴,意思是这人成婚以前和她一样都是不用上班的人,想到这里,她脚步快了许多,走回自己的居所才停了脚步。
“你刚刚说舅舅找我?”
桂窈疑惑。
“方才找,现在不找了。”
任北袭淡淡。
任北袭就这么看着桂窈开始从袖子里抖东西:手帕,钱袋,匕首拿出来又放了进去,银针拿出来又放了进去,然后是浅粉色的荷包。
桂窈朝他够了勾手,摸了半天荷包从里面找出了钥匙,在周围探头探脑后,开锁进门,望着任北袭歪了歪头:“你进来呀。”
天色渐沉,约莫已经酉时末。
月牙静默地挂在天上,桂窈见任北袭进来,探头出去望了望便把门关了严实,屋内顿时漆黑,只剩下窗缝带来将夜未夜的淡蓝光线。
屋内是全然安静的,任北袭在关门前便看清,室内空无一人。
桂窈比了个“嘘”的手势,忽然又发觉她和他都看不见,抬手把方才握在手中的火折子吹开,她微微抬头,火光从她手中传递到任北袭淡漠的眼里。
无端的,他想到了昨夜。
男人眼尾微微颤动,有风动,他倾身关了窗。
她耳垂微红,扶着周围的桌与椅直直走往床榻,窗幔似锦似缎轻薄无依,同她发髻上的丝带一个颜色,漂亮得让人心惊。
“喵喵喵!”
床上的玳瑁保持着警惕,是听见了桂窈学的猫叫才认了出来,张开的利爪轻轻缩回花色肉垫,顺带还推了推一旁睡着了的妙妙。
火光,从床身,到床外的灯具旁。
桂窈点了灯,走向任北袭时边吹灭了火折子,她眸色清亮,在周遭寂静时,一呼一吸因为病弱与激动,都显得重了许多。
但她的手,温热的触碰诚然轻柔。
桂窈拉着任北袭到床前,指给他看。
漆黑的床,融入月色的猫端坐着。
左眼是漂亮的黄色,右眼却是同身旁妙妙一样的湛蓝。
桂窈举着灯,光线由她转换。
而现在,玳瑁猫的眼睛因为光线发生了变化。
一左一右,一红一绿。
这便足以证明李府尹对案件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