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这般久……”
桂窈忽然记起初入府那日,桂月引路时候提起了那任家大郎之死,仿若期年。
她回忆着这些天和她的接触往来,不觉间将纸伞揽到自己怀里。
任北袭神色如常。
只是微微垂眸看见桂窈杏仁般水灵灵的眼睛,他突然想起了,她也还这般小。
“看我做什么?”她说。
他喟叹了声,没忍住伸手揉了把她的头,见她慌忙躲开,他徒然有了微乎其微的笑意。
将军府大门横向五间佔地颇为肃杀,只供主人与贵客步行。
桂月把马停到将军府后街的马厩。
斗笠微微压弯了她朴素的发髻,她盯着一旁寸步不离的年轻男人,顾自往将军府的方向走。
她的素色衣服几乎被淋湿,唇上刻意装扮的口脂已经消回了原色。
再踏入将军府的门槛。
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谨小慎微的婢女贫月。
桂月没料到太夫人坐在正堂上。
似乎在等人。
等的是她吗,她无从得知,上一次和太夫人私下有交谈,还是因为避讳将军府未来女主人的名字而改名的事情。
这一次提前的会面,难道是来责怪她推倒了桂家小娘?她侧目望着空荡荡的正堂,略一迟疑。
这些日的相处。
她不觉得桂窈是会轻易把伤口给别人看的性子。
“给太夫人问安。”
桂月望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女人,眼底的复杂情绪早就在一次一次的对视下。
消散了。
她突然懂了她在等候什么。
她兀自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豆大的黑色果子。
树溪山山洞外的花种繁多,树却只有那如今还青翠的桂树。
任大哥常说,开花能看出时间的流逝,花落的时候,意味着来年又能在此时与友人们相聚了。
桂月望着光秃秃的树丛,从地里捡到了不知何时留下的东西,她把渗入泥土里的根系用刻刀割断了,才拿了回来。
李余清没有接过,淡淡道:“你去歇着吧,明日此时再来见我。”
看着桂月低着头从身侧离开,女人微微抬眼,注意到了正前方的门槛边露出的半张黛色裙角。
想了想,还是没有戳穿她。
林间的鸟鸣很微弱。
油纸伞被桂窈甜滋滋地夺了去,任北袭与李从二人是淋着雨回的。
李从换了干净的衣装,趴在竹林居的椅背上,腰带上的玉佩一摇一晃。
看着任北袭眸中堆满了的的隐忍顾虑,他没忍住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桂家姐姐了啊?”
他瞧见任北袭看他像在看傻子,反而自顾自笑得开心。
“倒是许久没见到你这样的眼神了。”
“很怀念。”
说罢,李从冲着竹林外招了招手,有只信鸽从雨幕里吭哧吭哧地飞了过来。
它站到了竹林居的屋檐旁躲雨,再把微微淋湿的信卷稳稳落在了李从手心。
“娇娇总算给我写信了。”
李从乖巧坐在阶梯上,小心翼翼展开信,半晌,他侧目去望任北袭,看他黑眸中不甚波澜,只能咬牙道:“任北袭,你胆敢报信回去。”
他随手把写着一大堆黑字的信揉成一团,丢进了远处雨幕里。
“不是我。”
任北袭见他如此,淡淡道。
“不是你还有谁,我这次出来,除了娇娇和你家,没人知道。”
李从顿了顿:“等等……”
他像是终于思考出来个结果,红着脸就冲出雨幕,捡起那被浸湿了的碎纸,只隐隐可见第二张纸后只有半句的簪花小楷:任将军之昏礼毕,当归。
任北袭就这么看着这人在雨里转圈。
半晌,对着暗地里隐约踌躇的小灰示意勿动。
李从把第一张纸又丢了,也不感谢一番是它护住了墨痕不被这雨揉皱。
他望着任北袭,忽然道:“我总觉得娇娇没有那么喜欢我。”
说罢,沉默良久。
只剩雨声凿凿。
“我亦是”
暗地里的小灰噤声了。
他转而走进竹林深处吹响竹哨,同一身黑衣的暗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竹叶摇摆。
他忽然想起半月前南长街上与她策马而过,是他先拉了缰绳才得以有了半句脱离开祖上姻亲的交情。
任北袭喉结滚动,说话嗓音不急不缓:“明日……该同她去试婚服了。”
...
这边的桂窈真不是故意听墙角的。
她好说歹说也是个完成读心手札任务的熟练工了,一般偷听这种事,都是交给靠谱的小动物。
报酬嘛。
轻则像妙妙一样给它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顺毛,或是默默当牛做马陪它逛街陪它吃好吃的。
重则,像现在一样给他俩劝架。
“你这只狗,净瞎说,我可是太夫人亲自挑选的宠物,我有资格说,这婢女和太夫人不熟!”
“我真勒不想和你吵,但是你动一哈脑子,我来将军府比你早多了,你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