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巳年立秋。”
“真可谓算无遗漏,我那早逝的阿兄才是此时出生。”
“不可能!”桂月的手撑在桌前。
她手背上那道明显没有处理过的猫抓痕甚是显眼,汤碗置回桌面,仿若有几滴药落在了碗边,她言辞凿凿,“他不会错第二次的。”
半晌。
她望向她的眼睛,轻嗤了声。
“你骗我,桂窈。”
桂月望着桂窈微红的眼尾,与微微张开却不应她的唇,不禁乱了分寸,骨节分明的手捏起她瘦削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双漂亮到极点的眼睛。
她二人的表情似乎又回到了在树溪山时那般执拗。
桂月是明着,而桂窈在暗。
“任北袭都给你说了什么?”
周遭安静得要命。
“你说话啊,桂窈,你说话!”桂月的眼角落了半滴泪,她的手想要使劲。
力气却从盛怒到窒息。
松开了。
桂窈眸光流转,忽然反握住她的手,靠在自己颊边。
她们的体温相差甚远,桂月被凉得颤了颤,想要抽走,却只能望进她盈盈的眼睛。
“姐姐,这个生辰竟错了两次吗。”
“可否为我解惑。”
从轻抚,到握住她的手腕,桂月发觉她奈何不了桂窈,就仿若十年前一般。
呼吸停滞,她的恨意终于显现了些。
“桂小娘,你不该醒的。”
好像有几滴泪珠浸到了桂窈的手腕上。桂月却只能近乎崩溃地望着她,又透过她望着记忆深处的她。
一双眼像是要把桂窈深深记在脑海里,痛苦极了。
“当年你六岁,坐在村口池塘边,眼睛全然不似如今这般有神,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也是他与你第一次见面。”
嗓音落了,她背过身靠在椅背上,感受到手腕的禁锢终于被松开。
可她们的手虚虚靠在桌旁,隔得不远不近,谁也没缩回去。
桂窈的指节微微颤抖。
任北袭?不是的,她甚至能感觉到桂月对任北袭的敌意不比她轻。
那样的话,剩下的人便不多了。
“你不问我他是谁吗?”
桂窈眯了眯眼,答案明明不难猜到,但她想不明白这些事情是如何连成一条线的。
她再握住了桂月垂在一旁的手。
“我不问这件事。”
她们之间分明是隔了一层罅隙在的。
从树溪山,到朝春楼,诸般种种皆因桂月、九重、任重三人牵扯。
那一曲凤凰饮。
一声红腹锦鸡的啼叫。
桂窈望着桂月垂下的长睫,那无尽悲伤的眼睛,仿若无声。
“桂月姐姐,你因何叫桂月呢。”
“月上梢头金桂香,你亦是生在立秋时吧。”
“咻——”
红羽弩箭从窗外射落房中花瓶的摇枝,速度快极了,那桃花花瓣落了一地。
桂窈下意识拉起身旁的桂月避于墙里,抬眸,身旁的窗却徒然被抬起木梁。
男人一袭黑衣,唯独往日里束的冠成了几缕红色丝线。
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灼热滚烫。
桂窈微怔,下意识松开了握住桂月的手:“任将军何时来的。”
将军府自然没有什么外贼,她亦是从来没想过隔墙有耳。
她双唇微张,一时间,本就白皙的脸顷刻煞白:“立秋?”
方才的弩箭快得吓人,桂窈后知后觉捂着胸口平缓呼吸,她抬眸看向任北袭,窗外的男人抱着剑,不语。
望向他漆黑的眼眸。
方才隐约的对峙好似从未发生,他好像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失态,无论何时都这般处变不惊。
她才发觉,今日的天色耀眼得炙人。
“任将军有何要事相告?”
桂窈觉得自己耳廓发烫,她自然是有意瞒着任北袭,可如今还是被他打断了这不似审讯也不似闲聊的对话。
“我等你梳妆,去试婚服。”男人望着她渐渐红透了的脸,单手将窗关了回去。
桂窈“诶”了一声,起身把窗又打开,和任北袭对视了片刻,转身把还在被褥上打滚的妙妙塞到了他怀里。
穿着浅色襦裙的小娘笑眯眯地弯了弯眼睛,继而“嘭”地一声关上了窗,听得出带了些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