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最后小慈到底有些心软,见它细细弱弱地哭,跟块烂肉似的,小慈捏着它温热还带着自己体温的软颈根本使不出劲,只轻轻地摩挲几下,念了句对不起就自顾不暇跑了。
询问的过程,小慈不可避免回忆了一遍。脸上笑意早已全无,嘴角怎么提也提不起来,用极丑陋的假笑弧度和沈禹疏匆匆道了别。
小慈跑着躲回了房间里,一进门,腿便软了下来,滑伏在门后,失声捂着嘴低低地呜咽,眼睛滚下一串串的眼泪。
为什么要问它这些,明明知道它那么不堪。
沈禹疏望着小慈跑动时,白色的衣袂在身后飘着,一只手捂着眼睛,他多年来办案,极擅察言观色,自然知道它伤心而哭了。
沈禹疏轻舒一口浊气,攥紧了手掌,望着侧室紧闭的房屋,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又不是一定要问的事。
翌日,沈禹疏去小慈的门外,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不久,门开了,小慈小小一只,站在门内,眼圈红红的,安静地望着沈禹疏。
沈禹疏望到它的眼睛,心里一哽。
“小慈。”沈禹疏不忍看着它。
小慈肿着一双眼望着他,眼尾梢潋滟发红。
沈禹疏心里泛起涟漪,低头柔声细语对小慈说,“过几日便是新年庙会,我带你出去逛逛,好吗?”
小慈哭了很久,夜很深才堪堪睡着。知晓他的意思,闻言轻点了点头。
“小慈。”
“昨日问你那些很抱歉。”沈禹疏低头道歉。
小慈摇摇头,说没关系。
沈禹疏攥紧拳头,像是思虑良久才道,“小慈,外面对你而言或许真的不安全,类作为上古异兽,却天生妖力低微,无论对于妖还是那些所谓仙门世家而言,外界于你而言都不是安全。”
“若你信任我,我沈禹疏定然保护你无恙。”
“我知你所言之形似蚊为何物,乃是上古异兽之一的血螻,来自西荒之地,现今匿于南诏,因其神出鬼没,各都剿灭数次都无果。”
“但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留意着那边的动向。”
“在这里,我可以保证是比外头要安全。”
小慈直直望着他,它明白沈禹疏的意思。
是要保护它的意思。
它一个妖独自生活了十多年,听到这样的话不亚于找到了一个令它永远心安的避难所,一时眼眶里眸光流转。
沈禹疏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面冷但其实心热,小慈心思敏感,在被照顾了几天后便发现了。
小慈小时候过得不好,时常被殴打,在满身青紫,一个个拳头,脚踹下,小慈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挨打,在这种无力的绝望下,小慈从小便渴望有一个求世主,在它血肉淋漓,一片狼籍下,救它于水火中。
而在那书塾内,夫子虽也挡在小慈面前,但不及沈禹疏对小慈的冲击力大。
能够保护自己的,不光得有那颗心,也要有能力,小慈见到沈禹疏的第一面,心脏便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
小慈想,或许那时它就喜欢上沈禹疏。
“我知道。”小慈说。它又不傻,它自然知道作为人中龙凤的沈禹疏可以保护它。
小慈原本还不太信任沈禹疏,想着伤愈后就悄悄离开,跑回箕尾山,但一直没走,就是因为贪恋沈禹疏的好。
小慈对沈禹疏说,“我没有想过离开。”
“如果你不让我离开,我自然想要赖在这里。我一个连化形都化不好的弱妖。”小慈自认贪心地说。
“自然不会。”沈禹疏怜其遭遇,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闻言微微蹙眉。
小慈开着门,早晨,风蛮大,沈禹疏个子高大,替它挡去了大多,但小慈听到敲门声便爬了起来,亵衣上仅仅披了件棉袄子。
沈禹疏注意到手都冻红了,瘦条条的身体打着轻颤,怕它体弱受了风寒,温声道,“先进去吧。”
“哦。”小慈躲开,让他进来。
沈禹疏进了门便关上了门,提醒小慈去穿好衣服。
小慈闻言去到榻边拿起衣裳去到屏风后穿。
小慈好了许多以后,沈禹疏就鲜少来小慈的卧房。望了这一圈,到处都是整洁有序,窗几明快,花瓶上插着几枝开得正好的不知名野花。
他不喜欢自己房间内的扫洗都要人搞,小慈伤愈前,都是他来弄,后来他忙起来,小慈伤愈合得差不多,他就没理过了。
如今瞧来,也无需他理。
不久,小慈就拿着脱下的亵衣从屏风后走出。
沈禹疏面对年少他五六岁,个子矮小,天生多桀的小慈便不由地心生怜惜,想对它好一些,压低声极温柔问道,“近来在学堂可还好?”
小慈本想说好,但一想起在学堂里自己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自己和闹哄哄的环境格格不入时,便说不出口了。
“禹疏哥哥。”小慈望向沈禹疏。
沈禹疏忍不住眼神柔软。
“我今年已经十七岁,就算我认识的字不多,术法也差,但我还是想去高年级的学堂里呆着。”
小慈低下头整理方才脱下的亵衣,“我看过了,他们年纪都小,我和他们聊不来,他们也不喜欢我。”
“我想去和我相同年纪的学堂里试试,如果还是不喜欢我就算了。”
沈禹疏可以感受到小慈内心的不自信,蹙了蹙眉,忍不住柔声安抚它,“不是这样的,肯定会有人喜欢你的。”
“不要这样想。”
“可你字都没有会多少个,高年级学的东西更加晦涩难懂,我恐怕你学不来。”
小慈知道他在担忧这个,“我本就是一只野妖,你们人类那些诗言辞赋,我全都不是很感兴趣,我不是很在意这些。”
“启蒙堂的术法很简单,我一学就会了。”术法才是当修士的重要指标,小慈了解过。
“可我呆在这个学堂里,没有一个朋友,我很不开心。”
以前好歹还有红狐,和脆蛇。
小慈坦白自己的想法,对沈禹疏展现自己脆弱敏感的一面。
沈禹疏心一动,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既如此,那来年开学我便带你去明德堂。”
小慈觉得沈禹疏现如今对它宽容度极高,昨夜它没睡好,且学堂也即将放大假,因而懒根又翻了起来。
一群小屁孩,吵得要死,有什么好去的。
小慈佯装捂着嘴,打了好几个哈欠,湿漉漉地望着人。
“禹疏哥哥,我今日就不想去了。”
“他们在背后总说我坏话,我不想去了。”
沈禹疏看见它眼里的睡意,知道它昨晚没睡好,也知那个环境与它不合。他又不希得它给他拿个魁首、文才回来,于是很快松了嘴。
“不去了就不去了,我去和你夫子说。”
“不喜欢诗言这些可以,但起码要会写字,看得懂信件,寻常类妖书上记载似乎内丹很弱,但你身上的那颗似乎很好。”
“术法、剑术这些强身的本领须得好好学。若是遇到不懂就来问我,问夫子,切不过太过荒堕。”
小慈听到不用去上学,就已经兴高采烈地扑到榻上,眼睛弯弯地笑起来。
听到沈禹疏像是长辈一样的关怀,从小缺乏关爱的小慈心里像是暖流流过一样,忍不住心里偷偷恃宠而娇,忙说,“好、好,我知道的。”
“现在的术法课都很简单,我一听就会了。”
“我有空就去找那些术法的书册好好看,学一遍。”小慈乖乖道。
沈禹疏看着纯粹可爱的小慈,像是猫咪一样向他袒露柔软的白腹,心中难免溺爱,对那虐待过它的血螻便越发鄙夷。
“近思堂的内容就颇难了,你直接跳过了,不懂就要多问,知道吗?”
“好,那你好好睡一觉。我出去了。”
小慈望着他,眼睛还是红红地,但笑咪咪地,很乖巧地点点头。
沈禹疏望了它几眼,见它无恙,转头离开了。
小慈高兴坏了,在沈禹疏走后,解了衣裳,本想再睡一觉,结果太开心了,压根睡不着,最后在榻上扑腾翻滚了好几圈,还是特别开心。
沈禹疏温柔克制,修为高强,高大挺拔,月朗风清的气质,很快就完全侵占了敏感缺爱的小慈的心房。
沈禹疏,沈禹疏,真的好喜欢啊。”小慈小声地念叨。年方十七的小慈,终于开了情窍,尝到了简单的喜欢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