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故抬了一下眼,问到:“他们会回到这里吗?”
“回到最初进入灵门的地方。”谢寻回答她。
他说这话时闷着嗓子,神情也有些看不清,可姜故觉得他的平静之下好像有种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涌动着,那种感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记忆中有个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是谁。
他的身形很长,孤身站在风里,整个人特别笔挺。好像也是在像今晚一样的黑暗中,只有少许的光,可光都被他敛了去。
他站在高处,一俯首全是车马和行人,那个位置可以看到一座城,至于那座城到底是哪里,姜故不知道,她只知道那里的烟火气很重,小贩冲来来往往的行人吆喝着,铺子上升起热腾腾的烟雾,悠扬的曲调穿透了巷子。
记忆中的人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热气褪去,直到曲终人散,他也还是在那里,好像后来有人问他市井都散了,为什么他还在这里。
那人也是用着谢寻现在这样低沉好听的嗓音小声咕哝着:“这是我的来处……”
谢寻沉默片刻,转身走出了这里,“跟我来。”
姜故顿时回神,和江辞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最终在二楼最右边的房间停下脚步,也就是他们一开始进的那间屋子。
“这里就是她最初进入灵门的地方吗?”姜故又在那面墙面前蹲下了,她好像囫囵地拼凑出了这个故事。
“是。”谢寻站在原地,回答着她的话。
江辞有些不解:“谢寻,你是怎么知道她入灵门的地方?”
灵师入灵门的地方被称为来处,那是灵师的起点,一般来说除了灵师本人和迎门人就没有人能知道来处在哪里。江辞再怎么初出茅庐,可这点道理不会不懂。
姜故闻声回头,她也想从谢寻哪里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很奇怪,按道理她本来不应该明白其中所以,像来处这样的事情,小纸从未和她提起过,可是她好像就是知道。
谢寻动了一下嘴唇,语气很淡:“刚刚你没感受到灵门上有怨气吗?”
江辞后知后觉,随即恍然大悟似的“噢”了一声,尾调拖得很长。
只要有怨念,就没有他谢寻感知不到的,这样一想就很合理了,可按理说灵师本来就是散怨的,又怎么会轻易让自己的灵门沾染上那种东西呢?更何况他和沈羽认识了这么多年,江家世代为散怨,她作为灵师又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从没听她提起过,甚至从来没听说过在南临有灵师沈羽这一号人?
谢寻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惘然,像是某种庆幸。这一瞬被姜故看在眼里。他在庆幸什么?庆幸还好刚才的说法能圆上吗?他能够知道沈羽的来处所在,又真的只是因为他嗅到了怨念吗?
她大概是太敏感了。
姜故尽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毕竟都是些虚无缥缈的猜测罢了。
没过多久,那扇门真的就这样出现在了这面墙上,走出灵门的时候,李昂身上的幽光更亮了一些,也比之前的透明状更明显了。
他只是一壳魂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受灵门的力量。
沈羽托着他的手,眼睛红成一片:“我知道我逃不过,可是李昂从来就不是坏人,”她忍不住哽咽起来,“他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了……”
听到这话,李昂艰难地抬起头,他抽走被沈羽搀着的那只手,一双手在空中很轻地比划着。
沈羽看懂了他的意思,立刻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可惜泪水从不听人话,无论她怎么擦不干。
“我不哭,你别担心。”
李昂抬起手,指尖停在了沈羽的脸上,恰好这时一滴泪流下,穿过它的手指。
真可惜,无数次想替她擦去眼泪的时候都做不到,而他早已经感受不到那种灼热的温度了……
下一秒,他沉了脸色,那张好看的脸突然变得很复杂。这一次,他没有飘过去,而是选择了用脚走,他想走得慢一点,步伐很轻,却无比坚定。
姜故看不懂他在朝谢寻比划什么,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什么东西来。
但是谢寻好像看懂了。
“好,我愿意听听你的故事。”说完,谢寻的指尖就已经触到了李昂的额心,黑雾星星点点地冒了出来,刹那间,他已经置身在故事的起点,而姜故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竟然也能看到。
……
那是一个很冷的雨夜,空气里充斥着潮腻,让人特别不舒服。他又搬了新家,好在他早就习惯了。新家是一栋老式的楼,居民楼里住着很多户人家,二楼一共有五间房,他家住在从左往右数的第四间。
屋内的女人还在忙活,他扯了扯那女人的衣角,比划了几下,意思是说:“妈妈,我们中午吃什么?”
女人笑了,摸了一下她的头,说:“昂子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做红烧肉好不好,晚上等爸爸回来我们再做个狮子头行吗?”
他很开心地点了一下头。
就这样,李昂在新家吃了第一顿饭。
快到傍晚,女人过来叫他,手里还提了个袋子,如果没记错的话里面应该是她自己做的饭团子。
“我们去看看新邻居,顺便给他们送点东西。”
听到这里,李昂缩了一下手,流露出一点儿不情愿的意思。女人看出来了他不想去,蹲下来哄他:“昂子,不会说话不是你的错,你总会找到能和你在一起玩的朋友的。”
他还是不想去,但是也不想辜负了妈妈的好意,所以到底还是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