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日军入侵中国东北,国民政府采取不抵抗策略,丢失东北这一片广袤的土地。战火肆虐,烧灼着每个人,听他们怒吼哭泣,看他们崩溃绝望。
始作俑者狞笑着伸出魔爪,高高举起屠刀,扬起鲜血。他们得意着,在弱小中寻找刺激,以确认自己貌似强大的地位。
国民政府一退再退的举措,给他们一个错误的信号,好像这东方贵土上的民族可以肆意凌虐。
1937年7月7日夜,炮火对向卢沟桥。中国守军迎上战火,枪响和痛呼混着浓烈的血腥味在这一片疮痍的土地上飘荡。
没有人想退,身后是北平,是万家人民。
可是身不由己,事不由人。
8月8日,日军进驻北平城,国民政府军撤退。他们亮着屠刀,戴着高傲自大的面具走进城中,疯狂的大笑着,野蛮的告诉所有人,他们,占领了这片土地。
他们要所有人站在城门,看着军队入城,好像折辱一个民族能衬托起他们无能的灵魂一样。
温敏慢慢关上了窗,回头看一眼沈序,声音里满是惆怅:“北平的城门已经破开很多次了。”
她的丈夫就是在其中一次当中永远离开。
1901年那天夜晚,她叫儿子先去睡觉,独自一个人等沈问沂回家,可是一直不见人影。她虽然没出过大门,但是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心底不由有点慌张。
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刺绣,想做点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别去瞎想。
直到天光大亮,她都没有等到沈问沂回来。放往常,沈问沂夜不归家,是会叫人送个口信的。
“刘德全!”她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是不太相信,就叫来家中的管家,一个年轻人,“你去,去找找老爷,叫他没事就回来。”
刘德全看着她,没说话,最后一点头,出了门。
然后他带着沈问沂的尸体回家了,血已经干涸了,蹭在身上也只是留一道浅浅的印子。
两个人谁都没有讲话。
刘德全是沈问沂救下的人,沈问沂于他有恩,他就留下来帮助沈问沂,也算是为自己找到一份差事。现在,他帮着沈问沂的妻儿办理了丧事。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就留在这里吧,兴许还有点用。”
后来,她和刘德全一起管理沈问沂留下的产业,直到沈长新能够接手。她退居幕后,给自己安排了一处小院;刘德全还是在这里,继续帮衬沈长新。
只是这漫长的日子里,没有沈问沂。
沈序第一次听温敏说起这些事,也是头一次知道刘德全在家里待了很久。温敏心底是难过的,她说:“你爷爷啊,他就想看北平城安定的样子。”
她也想看,没准儿死后遇见了,她可以讲一讲。
沈序心头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想要说点什么,可全被堵住了,只好沉默不语。温敏看向他,笑笑说:“有时候我不清楚你回来算不算件好事。”
“为什么这么想?”
温敏像以前那样拍拍他的肩,温柔道:“要是你没回来,在外面也许会比现在这样好很多。可是我又庆幸你回来了,因为这样,你爹娘想你的时候,就能看到你。”
“那看来我回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沈序说,“这个时候,我们都还在一起。”
就算战火纷乱,就算满目疮痍。
天地间仿佛已经沉寂了,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家里,只从那一扇不算干净的小破窗向外看。一切都在显示一个事实,他们丢了辉煌的北平。
燕痕关着门,静静听着夏日沉闷的声音,往日里他要去给他的花浇水,不然这些花会死掉。
六年前,他和师傅随着戏班一起离开东北,身后是飘零的雪,一层又一层的,悄然掩盖了染血的土地,掩埋了荒野的尸体。
一路走一路停,中途他们当中死掉了好几个人,最后在北平落了脚。
师傅收拾好屋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可是没有钱,又不能点油灯,又没有炭火取暖。那晚师傅眼里含着泪,对他说:“我们先熬一熬。”
熬过今晚,熬过冬天,熬过悲怆的战争。
也许上天就没准备给他安宁的日子过。不过五年,那群恶犬又追了上来,发疯似的咬下一块血肉,要求所有人对他们无条件服从。
他该怎么办呢?还要继续逃吗?
可是他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也就意味着他别无选择。
这样沉闷的气氛在北平上空蔓延了数天,迫于生计,人们再次走上街头继续着他们的生活。
燕痕不想去谢春楼,总归是不会再有很多人了,但又不能不挣钱,他身上并没有余钱,不去的话,他就面临乞讨了。
确实如他所想,谢春楼是空荡荡的,到了下午,班主叹了口气,一挥手叫他们各自回家了。
燕痕没回去,而是去了那家铺子,只是可惜他没什么钱去买。老爷爷眯着眼看了他好久,慢吞吞的问:“你要什么?”
“没有想要的。”燕痕垂眸道,“只是逛到这里了。”
老爷爷点点头,仍旧坐在那里,望着街角发呆。燕痕觉得自己应该离开的,要转身走的时候,那只猫跳到他脚边,伸出爪子勾住了他的裤脚。
燕痕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蹲下来,有些犹豫的要去摸摸它。老爷爷就那么沉默着,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目光一直落在那只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