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久了,又恍惚觉得是那怪物的眼球,凸出眼眶似的,油得发亮,油得发黄。
俞韵移开视线,靠着高椅睡了会。
……
邦、邦邦。
更夫的梆子打了三下,午时了。
俞韵警醒,稍微动了动身子,看向窗棂和木门。
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蝉仍趴在树上,不断发出牙酸的知知声。
夜好像更稠了,黑暗里,隐忍的呵欠、抖动的腿、喃喃的祷告,将厢房挤了个满满登登。俞韵看去,角落里堆满了苍白的脸,每一张脸上都嵌着两颗惊惧的珠子,惶然地四处扫射,最后定格在正中,那里是俞韵和时青岁,也是王嫲和界风。
无数眼珠黏到了俞韵身上,它们带来的应是希冀,但俞韵察觉到的,只有发酵的恐惧与不安。
视线撑大了感官,惊悚钻进每一个毛孔里,蠕动着、扭曲着、无声地尖叫着,俞韵只感到一阵恶寒,鸡皮疙瘩瞬间耸起,她稍稍转了身,避开人们的视线,直面窗棂。
卫平一双眼睛也在滴溜溜地乱转,他同样感觉了惶恐,压低声音靠近界风:“师傅……那邪祟怎么还来不来?”
界风坐在蒲团上修行,闭目养神:“等等吧,该来的,再晚也会来。”
有相同感觉的还有时青岁,时青岁快速搓了搓胳膊,将鸡皮疙瘩全数抚下,放低音量说:“平时纸怪都是这时候来,可现在还没出现,你说,它会不会在憋什么大招?”
“不知道,”俞韵摇头,“但我觉得,周德才的绿墨砚,一定它产生了什么影响,”俞韵盯着窗棂,淡黄的纱面被禁锢在窗格里,糊上影影绰绰的树影,“这时候不来,估计在等我们昏昏欲睡、放松戒备的时刻,否则靠它的尖锐手足,团灭三个厢房绰绰有余,压根不必拖到后半夜。”
时青岁:“看来待会要更加小心。”
时间往后推移,夜渐渐沉了,人也渐渐静了,一个个仿佛成了上岸的鱼,一条接着一条,挤挤挨挨、堆堆叠叠,囚在这死寂的鱼篓里,圆圆的嘴张开又合上,徒劳地吐着唾沫。
木编的鱼篓围着散不去的闷湿,发酸的汗水混杂头油的腻香,穿梭起咯吱窝里的辛辣,味道厚重黏腻,像是半凝固半乳化的油,胡乱地抹在所有人脸上,封了眼睛,也封了鼻子。
黑暗沉浸了一切,他们看不见外面,看不见以后。
……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更夫的声音随着梆子一道敲进宅院,俞韵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挪了挪发麻的手脚,下人们如雕塑般坐着,死一般的沉寂。
这里好像凝固了,时间凝固了,人们凝固了,只有微弱的空气在呼吸间游走。
她再次看向四周,稍微有些活人气的,似乎只有他们五人了。“现在还不来,天就要青了……”俞韵望向窗口,喃喃自语。
“今晚要是不来,只能等明晚,”时青岁也打了一个呵欠,“就怕那纸怪不现身,选择将我们困在这里,活活饿死。”
俞韵皱眉,如果事情真这样发展,那她就要面对最糟糕的处境。
“来了……”时青岁气音,耳朵动了动,倏地看向窗棂。
俞韵也抬眸,果然,脚步声响了起来。
不是她之前听到的哒哒声,而是一种笨重的咚咚声,像是小孩手脚并用,狗一般用力地刨在木地板上。
它速度很快,眨眼间就来到了窗户下,就在这时,声音突然停了。
俞韵心突然跳得很快,因为这次,她竟然什么也没在窗户上看到。
淡黄的纱面倒着影影绰绰的树影,除此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俞韵急忙去看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