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顶皮包的中年男性快步从巨大的落地窗外小跑而过,溅了一裤脚的水,狼狈地绕过咖啡店转角推门进来。
叮铃——
声响还在空气中盘旋,紧随着又是一声。
中年男人大步走向柜台,后面紧跟而来的人露出面孔。
身后是灰色雨幕,他立在门口。褐色长风衣将他裹紧,一身低饱和色调在雨天显得他人自带冷感。带着潮气的碎发软塌塌垂在额前,眼皮微垂,显得特别乖像只大猫。
自带矛盾感。
边月白抬头看去,顿住,缓缓露出疑惑神色。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互几秒,柯弋先移开视线。
他踩着门口的地毯上抖了抖手里的雨伞,随后靠着雨伞架放置。径直走向柜台取餐点,端起上面的餐食和杯子向她大步走来。
眼神落在她脚腕那晃了下,但很快平静下来,丝毫看不出那点波动。
“介意吗?”他问。
边月白两颊鼓鼓,摇摇头。
柯弋没在面前坐下,只是放了东西,随后丢一下句语焉不详的话,“等我回来。”
随后消失在咖啡厅内。
边月白继续填饱肚子,要是吃得有些噎了就喝两口咖啡顺一顺。一个贝果下肚,胃舒服多了。热饮下肚,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就在她思考柯弋那份餐食是不是已经冷了会不会影响到口感时,他回来了,手里多了点东西。
他坐下,将手里东西丢在桌面上,简短吐出几个字,“你脚跟破了。”
边月白看着桌面上的创可贴和碘酒棉签有些愣神,要知道最近的药店也要两个红绿灯,便利店倒是近,十几米的距离。
只不过大雨天还跑这么一趟,就为了这么点小事真的很没有必要啊。
边月白没动,看着他神色复杂,“你......”
柯弋叉起盘子里早已冷掉的意面,挑眉:“感动了?”
“没有。”边月白顿感莫名。
话是这么说心意她还是领了,拉开包准备将东西收进包,被他声音制止。
“先处理下再回去吧,不然走回去碰水更难受。”柯弋停下手里动作,朝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抬了抬下巴。
“有道理。”
边月白几乎没有思考,拎起包进了洗手间,将丝袜褪下来团成团丢进包里。
用棉签给自己脚后跟消毒时,细细密密的疼传来。她看着湿濡的地面,脑子却闪过柯弋那张脸,思绪一下子被打乱,慢吞吞地贴上防水创可贴。
从洗手间出来已是五六分钟后。
一拉开门就跟柯弋视线对上,又似乎不是。
这人双腿叉开大剌剌坐在那,撑着脑袋,视线虚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发呆,面前餐盘是空的,想来已经结束就餐。
边月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带上门后朝他走去。
待她走近,柯弋目光掠过她腿,随后投向窗外,撑着脑袋不冷不热地问:“带伞了没?”
“没。”
“回哪儿?”
“律所。”
柯弋起身理了下衣服,抄起桌上手机,“我送你过去。”
边月白不想淋雨,但推脱了下,“算了太麻烦了。”
“还行。”柯弋刚走出两步,转头说,“我爸妈在这工作,反正在会场等他们也无聊,不如找点事情。”
对方都这么说了,边月白也不矫情,拎着包跟上他,“那麻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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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伞花下,两人一高一矮,并肩而行。
柯弋手腕施力,将她那侧的伞沿微微压低些,雨点敲在伞面上发出细碎声响。
身侧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出两人的倒影,黑色长伞压得极低,在两人上半身投下浓重的阴影,显得静默又压抑。
边月白站在伞下,眼角余光淡淡扫了倒影一眼,忽地理解了上次为何会觉得他撑伞时有些吓人。
两人穿着偏正式,站在一起像极了刚吃完午饭、正要一同返回办公室的同事,毫无违和感。
边月白主动找话题:“那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饿了,溜出来吃饭。”他言简意赅,又若无其事地问她,“你呢?很忙吗最近?”
这个问题边月白最近经常听,几乎是下意识回答:“还可以就那样。”
“就在那,送我到楼下就行。”边月白拉了拉柯弋衣袖,指着几米之外那个门。
看着她手还揪着他的衣袖,柯弋眸光加深,“要加班到很晚吗?”
边月白思索几秒回:“应该还好?反正能搭上末班车。”
“要是搭不上怎么办?”
“那只能破费打车呀。”
临近门前,再没有将话题进行下去的借口。
边月白向前小跑两步,马尾随着动作晃荡,等进入门内之后旋身,隔着将要关上的自动门朝他挥手,“走啦今天谢谢你,快去找你爸妈吧!”
柯弋撑着伞站在灰蒙蒙的雨幕中,轻微地拧起眉。尤其听到后半句话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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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论坛会场。
柯弋先乖乖地去跟父母打了个招呼,才在会场内找了个地方坐着,这下是真的在等他爸妈下班了。
交流会仅限于亚洲区,各国代表上台演讲分享之后下半场还有文化表演。
他爸妈就在后头小黑屋,也就是同传箱内实时翻译。
柯弋撑着脑袋看台上,心思却跑偏到哪也不知道。
今天来这里纯属是因为他妈开会之前在楼下随手拍了张风景照片发在群里,好巧不巧把匆匆路过的边月白框了进来。
照片一角是她的虚影,背挺得笔直,行色匆匆。
就这么鬼使神差的过来了。
柯弋在打车来的路上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太冲动。她是在上班又不是在玩,但心里想着能见一面也不错。
再说了他也好久没见爸妈了,离得也不是很远,正好晚上还能一起吃个饭。
如今在这了,也见了,但似乎心里总觉得还不够,也不满意这次的仓促一见。
柯弋仰头靠着座位阖上眼,手背搭在眼皮上。一个人坐在最后排,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不在焉。
不过他很明确的一点是,他不想止步于此,他还想更多。
袖管贴着侧脸皮肤,潮润润的触感传来,柯弋却想起第一次见她那天,是个艳阳天。
其实他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
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感想,因为她不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