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吓傻?”老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命案发生时,只你母女二人和杨固夫妇在场?”
周缨点头。
“行。”老金招手唤手下过来,“看好了,一会儿一并收押,再行问话。”
林氏听得此言,忙制止道:“官爷,咱们阿缨身上又没背人命,大过年的,哪有将人直接收监的道理?再说,她娘这样,她是独女,得替亡人安葬送行。”
老金眼神犀利地盯她一眼:“你也知道是大过年的,官府不受理词讼,若非是命案,我们兄弟才刚返程回县里几日,谁愿意又来受这趟罪。再说杨固一口咬定这命案她也有份,她有没有嫌疑还不好说,只能先行羁押,等开衙再审。结案之前,尸体亦不得下葬,需存放在义庄。”
林氏还要再辩,老金又道:“你别急着替她开脱,据村民的供词,是你们夫妇二人最先发现这起命案,一样跑不掉,等会儿一同回去等着问话。”
缄默已久的周缨出了声:“与他们无关,官爷大可去向杨固求证,当时的确只有我们四人在场,没有旁人。”
“官府办案,岂容你一介小民插嘴。”老金喝住她,吩咐将她和林氏分开押去耳房和卧房。
晌午过后,现场勘验完毕,周缨等人被带往平山县衙,分监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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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此除夕夜,崔述一行将将赶到沧州,稍作休整,便着手处理此行要务。
初十当晚,事情尚无太大进展,崔述仍吩咐束关尽早返程回平山县,束关不肯,崔述只说:“万一她急着动身,你此时回去正好赶上。”
束关坚持:“就算十六开衙,至快也要十七才能动身,快马回去只需三日,我多留几日,多少能帮着分担一些。”
“无妨。”崔述视线落在手中收集来的密信上,思绪却已如碎云游走,“你先回去候着,若官府那头有所迁延,伺机助助。”
知他素来令出不改的秉性,束关只得领命返程,一路快马,十三那日上午回到周缨住所,却见官府封戒,此间主人已无踪迹,只留两名衙役看守,只得四下打听,而后简短修书传往沧州,并暗中安置下来,一边窥探事情始末,一边等待回信。
崔述于十九入夜之时赶至平山县,细问缘由进展,束关回禀道:“虽只两人丧命,但因两家人的亲缘关系,影响恶劣,也算是平山县难得一遇的大命案。不过知县却还稳得住,遵循年末不理刑名的旧例,生生拖到十六才开衙,简单问了几句当日情况录了口供,就退了堂说择日再审,现下人已在牢里关了快二十日了。”
“为何仓促停审?”
“我瞧这知县虽昏庸,但手底下有几位刑名师爷和捕快倒还算精明,现场查出不少蛛丝马迹,和她大伯父杨固在堂上所攀咬的出入甚大,故暂时停止问案退了堂。”
“如何攀咬?”
“他妻子丧了命,据那姑娘的证词,他自个儿身上也背着条人命,想是狗急跳墙,非要将他妻子的死说成是那姑娘所为。郎君也知地方断案,时常断的就是糊涂案,反正当日就他们四人在场,另两人已没了命,若这厮继续胡乱攀咬,还真可能牵连到周缨姑娘。”
“周缨?”
“郎君不知此女名姓?”束关微怔。
那日押解路上曾听差役交谈间说起崖下便是杨家坪,何况她伯父也是此姓,他自然以为她亦姓杨,老实道:“确实不知。”
束关至此方知,虽郎君特地派他前来护送此女,但这二人是真不算熟悉,只好详说:“这姑娘是甲辰年正月生人,现今才将将满十五岁,一介孤弱,逢此家变,却还算冷静,公堂之上将那晚的情形说得一清二楚,不曾露怯。”
“正月?”
“对,堂审录信息时所供,确是前几日生辰。”
崔述迟疑片刻,问:“她如今情形如何?”
“我设法去探过两次,先入狱时病得厉害,狱卒怕出人命,开了些药吊着一口气,好在撑过来了。”
“情绪如何?方寸乱否?”
“瞧着倒还好,分开收的监,无人与之交谈,就一直盯着屋顶,不哭闹,也不吵嚷,就一个人闷闷地坐着,安静极了。”
崔述沉默不语。
束关观他神色,试探问道:“可要帮忙料理?事涉官府,咱们如今身份尴尬,我不敢私拿主意,只得等您回信再作决断,不想您亲自过来了。”
“既心神未溃,想必不会坐以待毙。”崔述思量片刻,道,“且给她三日,看她如何自处。”
“可沧州事急,您不便在此久留,还请您拿定主意早些返程,我留下照办即可。”
崔述抬手,阻了他的话,他只得缄口,自去安排一应住宿安置事宜。
“等等。”崔述负手站在原处良久,到底放心不下,终是道,“我还是去探探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