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握着被沿,缓缓掀开。
男人眉目舒朗,不浓不淡的眉蹙起,给这张足以入画的脸添上一些微不足道的瑕疵。他的头发明显是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抓过造型,现下额前的几绺却垂下来,昭示他一路赶来的匆匆。
方可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是觉得这人喘不匀气,眼尾泛红的样子莫名熟悉。
心脏开始扑通扑通乱跳,旁边心脏监视仪的声音都乱了套。
这人谁啊?长这么漂亮。
好像是我老婆。
那人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方可拟胳膊腿都还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转头跟郝摇旌他们寒暄:“你们好,我是宋悯。”
“麻烦你们了,等他出院了我俩请各位吃饭。”
郝摇旌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两方握手建交,方可拟躺在床上,慢半拍地开口:“不是说你……”
方可拟受了伤,还要去做检查,宋悯显然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招待他的同事们。郝摇旌很快就带着下属闪人了。
一堆人推推搡搡地往门口走,方可拟听见他们声音大得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密谈。
“说起来方队是川渝人吧?”
“诶,你是不是也想说……”
“变脸!”
“耙耳朵!”
方可拟闭着眼装听不见。
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方可拟睁眼,看到宋悯送客回来了。
对方离得好近,神色很严肃地看着他。
方可拟脸上有几道划伤,嘴唇都干得起了皮。
宋悯看了半天,直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方可拟先漱了漱口,然后仰着脖子把大半杯水一饮而尽,显然渴得不轻。
我老婆好体贴。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疼不疼?”宋悯指指方可拟的脑袋。方可拟检查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说是轻微脑震荡。
可他看方可拟怎么跟傻了似的。
要是搁以前,早就抱着他杀猪似的嚎叫上了——怕被宋悯教训,只好用苦肉计。
“医生怎么说的?要住几天院?有忌口吗?要不让阿姨做个猪头肉给你补补?我一会儿给你买个轮椅吧?”他连珠炮似的问了半天,又说,“我还是去问医生。”
宋悯已经走到门口,听见方可拟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医生说可能是轻微脑震荡引起的短暂失忆,一会儿要做个检查。”
宋悯点头,这事他来的路上就知道了,就是个轻微……
等会儿。
宋悯猛地回过头:“失忆?!”
宋悯怀疑方可拟在驴他。这人的前科罄竹难书,经常拖着他搞什么宋悯看不明白的情趣。
宋悯:“生病这么大的事也拿来开玩笑?再这样打你昂。”
可是方可拟的表情那么真,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丝丝缕缕的不祥升腾起来,缠得宋悯的心脏生疼:“不是说就是轻微脑震荡吗?怎么……”
“方可拟……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从他进病房开始,方可拟就显得很不对劲。他的同事们表情也怪怪的。
宋悯只当他们是对“方可拟的对象是个男的”这件事感到奇怪。
方可拟选了一个很讨巧的答案:“宋悯。”
“方可拟。”宋悯几步走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可拟。
方可拟垂着眼不敢跟他对视:“嗯?”
虽然脑子空空的,但直觉告诉方可拟,当宋悯露出这种面无表情又山雨欲来的感觉的时候,最好不要惹他。
“我是谁?”
“我的结婚对象。”方可拟连躺姿都端正了,两手在腹部交叠。
宋悯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什么时候?”
“……”
“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
“家里开门密码是多少?”
“……”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
很好,方可拟把他忘得彻头彻尾,一点儿也不剩。
宋悯眼前发黑,方可拟茫然地看着他,像是个英俊的智障。
宋悯的眼眶红了一圈:“那刚才那些人,你认识吗?”
方可拟终于听到了一个他可以回答的问题,他诚惶诚恐地奉上自己的答案,希望多写一点能博得阅卷老师的同情心。
“我认识郝摇旌!他是我大学室友,射击成绩很好,法条背得巨烂,还……”
很显然失败了。
宋悯好像更生气了:“你连他都记得不记得我?!”
方可拟:“……”
宋悯气呼呼地去找医生了。方可拟老老实实等他回来。
怎么办?他盯着天花板想:老婆生气也很好看。
郝摇旌说的真对啊。他吃软饭也吃的比别人硬气。
他老婆长得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