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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会运、抵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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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竟有些怀念。

等她再次见到雪见,是在雪后的凌晨,彼时已至春分。

在入睡时,林芷芯用被子严实包裹自己,直到睡醒还未天亮。

被冷醒后,林芷芯全无睡意,遂起床全副武装,预出外晨练。

门口银杏树下,不知何时多个黄澄澄的毛球。

林芷芯由此猜测,不知是否附近孩童玩耍时,遗留在此的蹴鞠?

走到近处,林芷芯发现不是。

这毛球摸着温度滚烫,还在嗷呜叫唤着,声音低微。

原来是小黄狗!

拂去盖着它的雪,林芷芯抱起它即飞奔到屋里,先擦去残留的雪,再用棉被裹好。

从行囊翻找盘缠,万事俱备,只欠狗洞!

屋外土墙,藏着她挖好的洞。

拨拉开隐藏洞口的东西,拍拍身上杂屑,林芷芯背上小狗,攀上狗洞,匍匐前进。

咚!

脑袋撞到老柳树,它挡在外面,多亏这老人家枝繁叶茂,洞口才藏到现在。

从柳树滑到地上,往随身荷包掏出路线图,借昏暗光线,林芷芯边看图边往前走。

天已将亮,需要烛火?

路途很顺畅,林芷芯远远看到药铺时,里面还亮着光。

然而,等到她兴冲冲到达门口,灯光突然间熄灭!

林芷芯想发火,终究忍住。

略作思忖,她走到门前,扣响三声:“我家韩卢需要诊治!诊金十两白银答谢。”

话刚说完不久,里面传来声响:“姑娘家的韩卢,一条狗命尔?小铺无法消受!”

这不可能是嫌钱少,药铺主人肯定心存戏弄!

想到这,林芷芯当即大呼:“这买卖芷洲非做不可!”

随后,药铺里有个苍老的声音,说着:“既如此,诵首诗来听。记住,要跪着诵读!”

一听此话,她不由心头火起。

略作思量,林芷芯旋即转身,咚地跪在青石板上。

心道:哼哼,你怎知我跪谁?

然后,她朗声背诵《满江红·和范先之雪》,为辛弃疾所写。

诗文内容如下:

天上飞琼,毕竟向、人间情薄。还又跨、玉龙归去,万花摇落。

云破林梢添远岫,月临屋角分层隔。记少年、骏马走韩卢,掀东郭。

吟冻雁,嘲饥鹊。人已老,欢犹昨。对琼瑶满地,与君酬酢。

最爱霏霏迷远近,却收扰扰还寥廓。待羔儿、酒罢又烹茶,扬州鹤。

诵毕,坦言道:“芷洲别无他求,只愿这小黄狗转危为安!”

随后,刚才的声音回答:“呵呵,林文忠公的孙女,竟蝇营狗苟,委曲求全至如此境地……”

闻言,林芷芯不由冷笑:我朝天跪地,自是下跪于天地,即便是天子贵胄,亦未必敢受这一跪?

起身,林芷芯即刻大声说:“既知道我祖父,我还真有话说,无论官职大小,是否皇亲,都听好!”

接下来,就是长篇大论,历数当今掌权者种种过错:

煌煌中华生灵涂炭,人人自危,外夷蛮帮入侵我华,辱我中华疆土无人可守!

当权人独断专行,不顾黎民死活,掌权者昏庸无能,顽固守旧,沉迷天府上国梦不肯醒悟。

即使是深夜,我带病重小黄犬就诊,铺子明显有人当值,为何避之不及?

若非嫌买卖赔本,就是害怕惹上灾祸!倘若太平盛世,人人安居乐业,会发生此事?

也难怪我一介罪臣之孙,为狗命求医问药,蝇营狗苟!

这些肺腑之言,如同竹筒倒豆子尽皆倾诉。待她说完,药铺里面终于有动静。

哗!

门一打开,就匆匆出来两人,跑到林芷芯边上,随即架住她胳膊,生拉硬拽拖着她站起来。

借来人手中提灯,林芷芯看清是叶小姐与雪见。

“快,进来说!”

叶小姐朝雪见使眼色,不由分说,林芷芯让她们拽进药铺。

屋里也点亮灯火。

林芷芯看清众人,当即愣住。

除叶老太爷,拉拽她进来的叶小姐与雪见,还有三个人。

青年男子是生面孔。

雪见既在,唐大夫当然在。

她发愣的原因,是上座的其中一人,他是魏承贯居士。

魏源爷爷捋捋胡须,微笑以对:“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叶兄,您以为如何?”

林芷芯回过神,决定说明来此为何:“呃,小家伙全身在发热,我带它来……”

当务之急是治好小狗!

话未说完,雪见就巧笑着,将小狗抱走,提醒道:“定会治好它!待会芷洲就来帮忙吧。”

说完,雪见抱小狗进里屋。

年轻人搀扶唐大夫,跟在雪见后面,若冰陪同林芷芯紧跟其后。

里间已收拾好,小狗很快就安置妥当。

唐大夫被搀扶着,近前时先试体温,再诊脉搏,最后走向药柜,开始有条不紊忙碌。

留下雪见看顾小狗,唐大夫写着药方,适才扶着他的年轻人,照其吩咐抓药研药。

而林芷芯让若冰抓着,停在叶老太爷跟前。

叶老太爷看过那位年轻人,转向她示意:“药铺主人是唐老兄的徒弟,这回……小丫头大胆!”

林芷芯旋即点头:“是的,我说的这些,都是以下犯上之辞。”

叶老太爷没说错,历史课的老师也讲过胡中藻案!

在盛行文字狱的大清朝,这些话必会惹出大祸,牵连亲族甚广,搭上众多无辜!

叶老太爷点头,再是问道:“届时芷洲如何破局?”

林芷芯朝叶老太爷摊手:“皇恩浩荡,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连祖父都无能为力,我又能如何?”

叶老太爷神色微凝:“你不懂得要管好自己,忍着不说吗?”

林芷芯思前想后,叹气:“芷洲言行有过,多谢叶老太爷有心维护,今后行事必定倍加谨言慎行。”

听到这话,叶老太爷明显不解:“老夫何时维护你?”

这不难懂,她来时身带财物,路上走时畅通无阻,更无遇见歹徒滋扰。

治安好坏暂且不谈,就说途中的陌生气息,她可不信没被跟踪。

再说,就在药铺外边说这些话,竟然一不被驱赶,二不直接抓捕送去府衙。

这就说明,叶老太爷所图既不明哲保身,也不论功行赏。

以上这些迹象,若还看不出明里暗里的保护,林芷芯就真是猪油蒙心,不识好歹!

这些想法,等到捋清思绪,林芷芯告诉叶老太爷。

说罢,林芷芯抱拳:“今晚委实鲁莽,若非叶老太爷定然遭难,小黄犬也危在旦夕。芷洲谢过……”

这时候,老人家拐杖一蹬,不以为然:“还叫叶某老太爷?”

林芷芯朝叶爷爷拱手施礼:“是,芷洲谢谢……叶爷爷!”

叶爷爷目光悠远,恍然长叹:“丫头此举不为自利,实为救命,纵使行事鲁莽,倒也无错。”

说完,叶爷爷转向叶小姐:“乖孙女,带芷洲去看病患吧,我有话同承贯居士说。”

“知道,爷爷。”叶小姐乖巧点头,拉着林芷芯进里屋。

此时,唐大夫与年轻人在里间熬药,外厅只余两位老人。

魏源看着叶爷爷,有些无奈:“这丫头,真有几分像元抚兄当年,就怕难以一生平安顺遂。”

魏源说这些,心里有所忧虑:

但愿芷洲这番话,不是因童言无忌,亦或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若如此,芷洲今后的人生路途,恐怕难免坎坷艰辛。

注:林则徐,字元抚,又字少穆、石麟。

叶爷爷不由冷哼一声:“一生平安顺遂?呵!堂堂大清国都做不到,何言芸芸众生?”

紧接着,也是在长叹,他何尝不为林则徐惋惜: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自大不列颠向我中华输送阿芙,这混物盛行宫中与民间,更是祸国殃民不浅。

元抚老弟林文忠公力挽狂澜,奋不顾身,终被革职查办!

大清国病入膏肓,山河破碎,蛮帮进犯,不过时长……

魏源手拂过胡须,不经意说:“老夫的拙作也有着落,至于顽疾,生死有命,无需强求……”

说完,魏源即掩口咳嗽,缓和些后,双目如炬,眼中布满血丝纵横交错,隐约夹杂些许忧愤。

叶爷爷正急着反驳:“承贯居士要砸唐老兄招牌?除非老夫点头,否则佛祖都带不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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