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仿若都静止了,孝文帝仔细地瞧着赵丞,下意识攥紧他的手,仿佛生怕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然而,赵丞手上都是粗茧,孝文帝更觉刀子剜心般难过,“这些年,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苦了你了。”
周正德恍然想起一件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陛下,奴婢找见殿下的时候,身上受了重伤.......浑身都血。”
孝文帝手中动作一顿,反应过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朝着殿外喊了一声,“快来人,去叫太医!”
赵丞收回手,后退了一步。
他衣襟带着血迹,嘴唇更是连一线血色都没有。
“这些年是朕对不起你.......”孝文帝感受到他的疏离,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可知道是何人伤你?”
赵丞抬眸看他,开口道:“儿臣也在找她。”
说到这,周正德便把那日在山林找见他的事情述说了一遍,“小殿下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奴婢遇见殿下的时候,正在给崔家的姑娘当侍卫.........”
可尽管如此,他提出回宫,赵丞也是极力抗拒,最终还是搬出江山社稷的安危才把人带回来。
孝文帝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何不回来见父皇?”
赵丞面不改色地说:“在父皇眼里,儿臣不是已经死了吗?”
话落,孝文帝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艰难地喘息。
是了,当初为了平息谣言,他将人扔在相国寺,之后,他后悔想要弥补,却发现一切都晚了。
谣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还坐实了灾星的名号,彻底失去他。
齐嬛冷眼旁观看了半天父子重逢的场面,忽然意味深长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先安排下来休养一阵子罢。”
孝文帝接过话头,坚定道:“也好,你安心休养,剩下的事都交给父皇,这些年你蒙受的冤屈,父皇一定会帮你讨个公道!”
这个话就透着太玄了,齐嬛脸色陡地沉下来。
前几日,两人因为储君的人选发生争执,倘若赵丞真的洗清罪名,赵辛毫无优势,那岂不是成了储君的不二人选。
崂山仙长把脸贴在地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片刻之后,太医提着药箱赶到昭阳殿,周正德带着赵丞去偏殿检查伤口。
殿内再次恢复平静,孝文帝面若冰霜,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崂山仙长,厉声道:“四处散播诋毁天家的昏言悖语,你罪该万死!”
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更甚。
齐嬛双手端上的盖碗茶抿了一口,没再说话,缓缓站起身,离开了昭阳殿。
第二日中午。
崔白玉听闻崂山仙长被一团蓝色的火焰活活烧死,才意识到孝文帝不光是个吃斋念佛的软柿子。
京城的流言蜚语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桃酥见她坐在廊下捣鼓东西,一脸欢喜地凑过去,笑道:“郡主的手真巧,做出来的灯笼真的好漂亮!”
她手里的灯笼呈八角形,框架由竹条编制,外皮则是用半透明的宣纸糊就。
崔白玉笑了笑,旋即,用蜡烛点亮了灯芯。
蓝色的火苗瞬间燃起,透过薄如蝉翼的宣纸,将灯笼衬得煞是好看。
桃酥激动地叫了一声,惊喜道:“是蓝色的火焰,好漂亮!”
崔白玉微微侧过身,将旁边的灯笼也全部点亮。
一时间,地上亮起的灯笼纷纷呈现出好几种颜色。
桃酥张大嘴巴,震惊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红色,橙色,蓝色,绿色........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一直以为崔白玉半夜起来捣鼓东西,只是因为闲得睡不着,没曾想,她会做出这些令人惊喜的东西!
崔白玉不紧不慢地拿起案几上的一张纸递给桃酥,“你找些卖灯笼的店铺老板,把这些灯笼的制作方法低价卖给他们。”
五颜六色的火焰配上乖巧可爱的灯笼皮,只要过上半个月,不说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个小玩意,但也能让城里的百姓潜意识的接受它。
这个法子,能冲淡百姓对鬼火的恐惧,如此一来,也不会再将赵丞想得那般凶神恶煞,青面獠牙。
桃酥只当是她一时突发奇想,夸赞半天,想着库房又多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就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崔白玉默默叹了口气,盯着那些灯笼看了一会儿,沉默良久,慢慢别开了视线看向院里盛开的荷花。
如今,这也算是在暗中帮了赵丞一把,若是将来不幸打了个照面,她或许还能开口狡辩两句,留个全尸。
没办法啊,不做人的事,一桩又一桩,崔白玉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尤其是想到明日的宴会上,她接到太后的密令要在赵丞的酒里下点东西,撮合一桩婚事,她就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