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吉日,六韦花广发喜帖,朝廷批了纳妾文书,但六韦花家主将以正妻之礼迎繁宛洛入府。
迎亲队伍从街头浩浩荡荡地延伸到巷末,百姓只有在王族成亲时才见过那么多嫁礼。繁家没有财物,繁思训又是赌徒,湛谦只给了繁家一箱聘金,其余贵重聘礼直接赠予宛洛,由新妇带回,八十八抬嫁礼绕了一圈仍回到六韦花山庄,但是属于宛洛的财产。
湛谦方方面面都替她想到了,繁宛洛坐在大红喜轿里,唇角上翘。她素来浮沉不自由,多怕自己掉入泥淖后一直陷下去,好在湛谦是个赤诚君子,不在意她的不幸,还尊重她、珍视她。
繁宛洛心底发愿:嫁入湛家后琴瑟和鸣,衍嗣繁茂,服侍主君,怜惜婢仆。
炮仗响,百花纷洒,接亲队伍到了她未来的家。
湛谦扶她下轿,繁宛洛以扇遮面,两人暂时见不到。湛谦焦急地唤了声“宛洛”,听到扇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恭泽”,玉面公子傻傻地笑了。
红男绿女走向正堂,四方宾客站在道路两旁笑闹,新人跨火盆,又跨马鞍,终于到正堂行礼。
正堂,是湛家祠堂。这一家的亲族都已过世,财富绵绵,人丁稀落,亦是憾事。侍候湛谦最久的蓬莱、瀛洲、南柯都忍不住用衣角揩拭眼泪,他们一起见证过世无其匹的繁华,至如今手足相残后的冷落变化。
但好在郎君又有新的家人了,以后若是子孙满堂,六韦花亦会花繁叶茂。
洞房的合卺酒喝完,礼成。名义上是纳妾的仪式,却与娶妻的婚仪无异,所有仪式都没落下。湛谦向繁宛洛保证一生永不娶妻,那么他也仅有这一次婚仪,当然要隆而重之,让地上的人好好欣赏六韦花的风光,让天上六韦花的人好好俯望。
宴请的宾客上千,湛谦一被拉出去酬答,怕是天亮才能回房,他扶着帽子向新妇说:“宛洛,别等我了。”
许慕臻挑事说:“听见没?他不想洞房!咱们一块灌醉他!”
“谁说我不想!”湛谦猛推他一把,耳朵上烧着了红霞。
“哎呦那你装什么······”男人们粗声起哄。
他是怜爱新妇累了一天,早早歇息得好。
宾客挤到酒席上,东一家商号东家,西一家铺子掌柜,并有南南北北的武林门派,纷纷向六韦花年轻的当家人致贺,湛谦请了许慕臻和林琅帮他挡酒,蓬莱还给庄主杯里兑了清水,三更更鼓打过,酒席才放过新郎。
蓬莱、瀛洲把庄主搀进新房,十支雕花红烛光彩熠熠,而繁宛洛真就听话没等他,喜服挂在衣桁上,人侧身朝里睡着,迤逦的墨发披在肩后。
湛谦让二仆安静退下,自己则缓步轻轻,走到床边俯下身看了看妻子,并不想叫醒她,突然喉咙一痒,咳嗽几声。他用手帕捂住口鼻,白色绣花绢布上赫然落下一片腥红血渍。
难道他吃酒吃伤了胃?
莫名的不安,令他在美梦成真的时刻遍体生寒。但旋即,惊冷的恐惧像错觉一般消失。
繁宛洛含着鼻音,柔荑带着锦被里的暖,“终于回来了。”
湛谦一撩被子拥住她,“你终于是我的了。”
繁宛洛娇羞地笑了,“恭泽,我的心早就和你在一起了。”
“我知道,我知道。”
湛谦仔仔细细打量他绝色的妻子,不再克制内心的冲动,将吻敷在她的指节、她的侧脸,忘情沉入,他也有风度尽失的时候。繁宛洛吊着他的脖颈晃动,而他在荡漾的小舟里掌舵。
红幔如水卷卷舒舒,起起伏伏,相思涌到何处都有痴人癫狂。
许慕臻吃了太多酒,处于强烈的兴奋中,对花对月对怀中知己有绵绵无尽的话可说。
“容儿,这是不是做梦?”
“你该睡了。”
“我不睡!我还没高兴够!”
慕适容不允许他再喝酒,他就拿解酒汤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