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儿怕蛇,有些不敢吃,可味道闻起来太香,他又想试试,正犹豫时,一筷子最嫩的蛇腹肉已经落入碗中。
“别想这是什么肉。”旁边的汉子收回筷子,刮了一大口饭入嘴。
周竹没想到自家小子看着沉闷倒是个挺会疼夫郎的,心里想下午那会让他们一块进山砍柴是对的,以后要一块儿过日子,那不得多熟悉熟悉嘛。
“清哥儿没吃过吧?多吃些。”周竹说。
赵玲儿和赵湛儿不常吃肉,管它是什么肉呢,只要好吃,便是好肉,他俩在一旁吃得嘴边全是汤汁。
青木儿夹起那块肉,咽了一下口水,放进嘴里,微微辣的口感让他一下没能适应,歇嘴吸了一下,浓郁的汤汁入了口,香味全扑在舌尖上了。
饶是他这般胃口小的人,也吃了不少。
赵炎见他喜欢,自己只吃了一块,剩下的全给了小夫郎。
吃完了晚饭,天也黑了一半,家里人多,洗澡的时间长,用水也多,因此吃完了晚饭,赵有德和赵炎就提着桶去河边打水。
周竹起火烧水,让青木儿看火,他则是在灶房里给双胎洗澡。
农家子其实没那么多讲究,有的人家一年到头洗不了几次,但这会是夏天,白天干活儿出汗多,不洗个澡,晚上一身刺挠难睡觉。
晚上洗完澡,青木儿回房发现赵炎已经把床板铺好,正往木板上铺被子,桌上那瓶药粉已经不见了。
他不知赵炎为何不洞房也不同他一块睡,尽管他不知别人家夫夫如何相处,却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可他是假夫郎,三日后便要离开赵家,赵炎这样做,对他来说是好事。
既是好事,青木儿不愿深想。
因此他见赵炎铺床,便偏开头默默地上了床。
次日天一亮,吉山村河边便有许多妇人夫郎来洗衣裳,汉子则是走到偏上游的地方打水。
吉山村是有两口井的,一口在村头,一口在村中,不过这两口井都不是村里出钱打的,平日里要去井里打水,得给打井的那户人家提点东西或是交点铜板。
村尾的人家打水反正都要走一段,去河边还是去井边都差不多,这样还不如去河边打,不费东西不费钱。
赵有德去舂米,赵炎则是给家里水缸满上水。
周竹有心带青木儿去村里认认路认认人,早上去河边洗衣时便带上了青木儿和双胎。
河边人多,来了还不一定能洗,得等前头的人洗完了才有空位。
经常洗衣裳的几块地方都是大石头,石头常年用水冲刷,滑溜极了,蹲在上头洗衣服是个技术活儿,长年累月干这事儿的妇人或夫郎熟得很,单脚上去都能稳稳当当。
青木儿没这样洗过衣裳,院里洗衣裳都用大水盆,他虽服侍美夫郎,但他不是按照奴仆来培养的,水泡多了,手不好看,以后卖不出价钱亏本,管事们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些小倌去洗衣裳。
他拉着双胎的手,小心翼翼地跟着周竹踩石头,生怕一个不甚摔下河。
他这走得整个人歪歪扭扭的,别的妇人见了,少不得调侃一句:“周竹啊,这就是你家阿炎的夫郎吧?瞧着脸嫩,这手也不像干农活儿的啊。”
周竹回头看了青木儿一眼,扬声说:“是啊,唤作清哥儿。”
那妇人又说:“倒是好福气哦,让自家阿爹洗衣服,自个儿在一旁晒手背呢,别是连个衣裳都不会洗吧?”
这话说好听点是帮周竹训新夫郎,说难听点,便是给他们的关系划一道口子,若周竹是个爱计较的阿爹,这会肯定有想法,以后看青木儿肯定处处不顺眼。
但周竹偏偏是那种宁可自个儿多做些,也要家里和谐美好的人。
周竹转头和青木儿低声说:“别听他们说的,洗衣裳不是什么难事儿,拿这棍棒,放上两颗无患子拍拍打打就好了。”
“知道了阿爹。”青木儿心想以后若是只有他一人生活,烧火洗衣做饭这些都得学,遂接过周竹手里的棍子,学着周竹的动作拍打。
赵玲儿和赵湛儿出了外头就安安静静的,乖乖蹲在两人后头哪也不去,时不时给两人递上无患子。
洗衣裳正是村里妇人和夫郎聊八卦的时候,这会儿她们聊的都是老马家那个被打死的新媳妇儿,有些妇人和夫郎看不上妓子,觉得活该,语气里满是对老马的赞同。
有的人倒是觉得,即便是个妓女,那也是条人命,活活被打死了,可怜得很。
周竹在一旁听得眉头直皱,“那女人,也不跑?”
“跑哪去?”另一旁的夫郎纪云摇摇头说:“那卖身契还在老马家拿着呢,就算跑出了三凤镇,没有户籍到哪都活不下去,出去做工没人敢要,难不成又回去干那档子勾当啊?”
这倒也是,周竹叹了一声:“好不容易出来了,宁可死也不要回去。”
宁可死也不要回去。
青木儿也是这般想的,他只管逃命,没想过户籍的事情,他有没有户籍这事儿他都不知道,还有卖身契,他不识字,卖身契他也不懂。
这会儿他才真正意识到,逃跑这件事,他想得过于简单了。
他只会用身子勾引人的花样儿,出去做工怕是没人要他,可留在赵家,被发现怎么办?
除非……除非他改了习性,做了真夫郎。
既然真夫郎逃了,想必不会再回来,那他当一辈子的何清,又如何?
没人知道他是假的,媒婆和轿夫为了掩饰自己的罪孽,也不会过来拆穿他,那他,是不是就能活下去?
青木儿兀自纠结,手里的捣衣杵一下没拿稳,甩到了河里,他下意识要去抓,脚底一滑,跟着捣衣杵一头栽进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