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学校门口下了车,顾玉琤感到有些口渴。她跑到旁边的小店买了两瓶雪碧,出来的时候递给了李幸漫。
在高考逐渐逼近的巨大压力下,今天晚上是高三生难得的放松时刻。操场上的人虽然也没到人山人海的地步,但也比平时冷冷清清的状况多了几分人气。大家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聊着天走着,还有些趴在围栏上看隔壁篮球场上打球的男生们。
顾玉琤拉着李幸漫在操场边最高一层的楼梯坐下,看着下面灯光下一张一张模糊不清的笑脸。
在这个天气里,手里的雪碧即使不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但是喝进去时,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股凉凉的水流一路来到小腹。
那种头脑突然发懵的感觉,好像是醉了一样。
“我本来也会有一个弟弟的。”李幸漫双手抱着手里的雪碧,感受着那股凉意渗进她的手掌,“但是我妈妈带着他一起倒在了那辆车前,满地都是血。”
“后来,我有了一个妹妹。”李幸漫转头撞进顾玉琤的眼睛里,她笑笑,声音也不见苦涩,“可能因为她长得像爸爸,爸爸特别喜欢她,从小就是,我在她旁边连跟草都算不上。”
“我真的不喜欢她,但是她好像一点都看不出来我讨厌她,还一直跟在我后面叫姐姐,乐呵呵地拿给我看她画的画。”
“看着她那副样子,我就觉得讨厌她的我真坏,坏得让我觉得我自己也真讨厌。”
顾玉琤想起了那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穿得一身黑的女人,她就那样在粉丝和媒体面前挥起手给了李幸漫一巴掌,直接导致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骂声,也间接造成了李幸漫的死亡。可是在这么多年之前,她竟然也真正以妹妹的身份陪伴过李幸漫吗。
“你不坏。”顾玉琤十分肯定地摇头,“这都是人之常情,你也还是一个小孩子,不该受到那么不公平的待遇。”
“不公平的待遇”这几个字似乎刺激到了李幸漫,她扬起头,眼里面亮晶晶的,有几缕微弱的光传过来,映得她更加好看。
“我上小学的时候,没人给我开家长会,同学们都嘲笑我没有妈妈。我那时候太小了,不知道怎么辩驳,就学会了躲避,几乎不愿意说话。分班去二年级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是哑巴,但是我习惯了躲避,就也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李幸漫说得断断续续,似乎回忆起来这些对她来说有些艰难。
但她已经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憋了太久,顾玉琤也知道她憋了太久,所以在确信一个人愿意聆听的时候,她恨不得一股脑就把这些事全讲出来。
“我还记得那个转学过来的女孩,她说她叫秦臻,想要和我做朋友。但是只是因为别人说我是哑巴,说我没有妈妈,说我精神病,她后来看我的眼神,就和其他同学一样。”李幸漫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曾经差点被感动到的愚蠢,“你刚来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真的和那个时候的她好像啊,带着让人没办法忽视的光。”
“我当时特别害怕你以后的眼神也变成她后来那样。”李幸漫和顾玉琤同时转头,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李幸漫眼眶红了一圈,神情还有些委屈,看得顾玉琤一阵一阵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