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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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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冰冷的笑意挂在脸上。

话一出,她敏锐地捕捉到他微红的耳尖,十指深深嵌入掌心之中,开始泛白。

那张脸愠怒起来,两条眉皱作一团,恶狠狠地盯着她看。

他不是。

从反应看出,他甚至恨左丘族人入骨。

“难怪他们那时要置你于死地。”

原来左丘翼不止是冲着师尊来的,他更主要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将司寇翾抓住,再以非人的手段虐待折磨他,一直至死。

左丘族的仇人吗?

他们的仇人会是谁。

他收回视线,眼眸里的烛光渐渐暗淡。

苡鸢似乎是这一切的知情者,她淡定地坐在原地,将手中滚烫的茶盏轻置在眼前,周身散发的从容,叫人看出了几分神秘。

她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李睢清忙不迭地追问:“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她的目光带着探究,势必要将司寇翾看破。

他久居于黑暗中,早不畏惧这些所谓的冷眼冷色了。

他昂首回视:“恕我无可奉告。”

李睢清被气笑了。

师尊拼命救下的人,在今日却仍旧不肯坦诚相待,简直和一头白眼狼一般,毫无分别。

“那你还能解释什么?”

“七年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们。仇,我会报的。我和他们也不一样,绝不会伤害到你。”

他字字真切,透过烛台的微光,他的面庞出现在摇曳的火焰后,若隐若现。

淡漠的眉眼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哀伤。

紧闭的两瓣唇抿成一条直线。

许是他的出现。

总让李睢清的思绪莫名被扰乱。

那七年前的旧事不知浮现了几次,每一次都刻骨铭心,痛入骨髓。这张脸和幼时的倔强如出一辙,可师尊的意气风发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师尊两鬓的白发同司寇翾现在的模样相比,一点一点在重合,分外刺眼。

李睢清别过脸,泪水却在眼眶中打滚,借着微微仰起的下巴,才勉强未让那两行泪落下。

带着哽咽的声音,她开口:“谁需要你报,我自己也可以。”

难怪师尊当时望他的眼神会那样。

她应该早有察觉的。

若是她能早点发现,将司寇翾往外推,会不会现在的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可师尊那时还是默许了他的留下。

她现在想的一切,也不过是如果。

过去的事情既已发生,便不会再重来了。

“对不起。”

李睢清最讨厌的就是这三个字。

可就算再怎么恼怒,也于事无补。

她抓起剑就要往外边走去,却被苡鸢拦下,“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李睢清没有拒绝。

雪下,她们的身影齐肩。

“睢清。”

苡鸢轻轻唤住她。

她抬起通红的眼睛,鼻尖泛着粉色。

模样楚楚可怜。

苡鸢抬手为她拂去眼泪,“好好睡一觉吧。别想太多。”

*

黎明稀碎的微光散落在门前。

一夜的修整后,宁骁和顾贺就着沉香入睡,即便是苡鸢和司寇翾换装起身了,他们依旧是躺在塌上一动未动。

屋内共摆着两张床榻,贴着两面石墙对立而卧。中间以正堂前的木桌隔开,又各自列了屏风以遮视野,苡鸢睡在左侧的塌上,余下三人在右侧睡下。

不像当时在秋来村那般,因为房屋逼仄只能容下一张床塌,他们只能枕着干草躺在地上,将床褥让给苡鸢睡下。

距离很近。

而今在安客轩,司寇翾总觉着这之间像是万里银河般辽阔无垠,跟苡鸢隔了好远。

昨夜又是辗转反侧,不知是何时才起了困意。

他想起李睢清眼角要掉不掉的眼泪,忽然思考起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似乎总在给人添乱。

可在抬手推开屏风那刻,恰好捕捉到苡鸢从纱幔中现出的一抹倩影。他忽然觉得虹销雨霁。

素色的纱幔隐隐映出她鹅黄的身影,携着一阵清风,踩着轻盈的松花绣鞋,袅袅婷婷地抬起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撩开遮掩的纱幔,慢慢地走了出来。

仍是素净着一张皎如明月的面容,不着唇彩却仍能见得桃花一样的粉色。

嫩鹅黄外裳长至脚踝,百褶罗裙露出雪白的一圈,随着苡鸢走路的小步在旋转起舞。枇杷黄的小衫缠着高贵的金丝,花纹素雅,伴着她随意洒落在肩上的如瀑青丝,衬她眉眼灵动又不失清韵。

司寇翾仿佛看见了昨日雪夜中在云雾间朦胧明黄的月辉。

她很少穿得这般明艳。

也许存在,可以不单单只是为了自己。

“快走了,别误了时辰。”

他便被这道柔声拉回了游离的思绪,望着苡鸢先行一步的身影,抿了抿唇,不加犹豫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仰仗着一抹光辉,尽管举步维艰,也要拼命走下去。

一直到希望重新出现为止。

——

天仍是蒙蒙亮,下着小雪。

刮过阴冷的凉风,地上厚积的雪花如柳絮纷飞,拍在一黑一黄的身影上。

幸而高山遮住了欲升的红日,稀薄的烟雾缠着微明的天境,周围还不算完全亮,足以掩盖他们惹眼的行踪。

李睢清住下的知雪庄与汀烛大殿相邻,推开门往前走几步便是。

她此时正倚在石柱下,环着双臂静静阖眸。

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李睢清直起了脊背,不必猜,定是苡鸢来了。

月白的束袖下是一只如笋一般的素手,五指纤细。苡鸢满脸平静地靠近她,纤纤玉指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肩上,轻声问:“等很久了吗?”

李睢清的心莫名随之一紧,时隔好久,终于再次与温情相遇,苡鸢对她而言,是亲情胜过友情一般的。

“我也刚到。”

目光随意一扫,瞥到了司寇翾沉着的脸色。

肩上冰雪未融,落在墨衣间作出千朵梨花,可偏偏司寇翾死气沉沉的,硬是叫赶着盛放的春季成了荒芜的寒冬。

李睢清的语气有些不乐意:“他怎么跟着来了?”

“我不能吗?”几乎是话刚落下那刻,苡鸢还未来得及反应,司寇翾就冷冷地回。

“这又用不着你。”她有意无意地闭上了困倦的眼皮,转而又睁开望向别处。

从司寇翾的视角望去,倒像是被白了一眼。

不等苡鸢开口说些什么,他便被不爽的情绪主导了理智,音色清冷地呛了回去,说道:“她在哪,我便要在哪。”

李睢清冷哼:“你是狗吗难道?”

他挑挑眉,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他本就是苡鸢认定的一条忠犬。

这么说也不错。

于是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

李睢清花容失色,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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