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懒得。
“别放屁,”沐晗下定决心撕破脸皮,用词也更直接,“你平心而论,教练给我和你们的bp待遇一样吗?是,你子姜是优等生,那破晓凭什么,千择凭什么?一个新人,一个小透明?”
“那你去和教练说,”千择不喜被拖下水,“而且教练不都说了,他们知道bp孰优孰劣,看的是表现而已。”
“你怎么不去说?”沐晗瞪向千择,“你去说,教练,最近的bp对我来说有点太好发挥了,显示不出我抗压的实力,能不能稍微针对我锻炼我一下?你去说啊!”
“你……无理取闹,”千择远不及他巧舌如簧,“我不跟你吵。”
子姜抱着胳膊在一边,凉凉开口:“破晓呢?”
他道:“‘一个新人’,你对他有意见,倒是跟他说啊,就抓着千择有什么意思?”
“破晓……”沐晗思考了两秒,似乎遇到什么阻碍,索性调转攻击方向,“拱火是你作为队长应该做的吗?”
“哦,你希望我劝架,”子姜音调渐高,终于认真加入到这场争吵中来,“我以为你对我意见最大呢。”
“当然!”沐晗寸步不让,“你是指挥,我不对你意见大对谁意见大?”
子姜嗤道:“所以说你是蠢人。”
沐晗:“你什么意思,会不会好好说话?”
小阳:“子姜……”
……
一整场晚间练习,几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段岁寒偶尔打完一把会去劝个架,劝着劝着就有人把矛头对准他,他索性不再掺和。
凌晨一点,经过四次中场休息,三次火星复燃,两次教练介入,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
五个人唇干舌燥,饿得头脑发晕,看向彼此时又觉得尴尬。
遂就地解散,各自吃夜宵去了。
段岁寒追上子姜:“我跟你一起。”
子姜看看身侧的小阳,点头:“行,一起。”
已经很晚了。离基地不远有片商业区,后街开了一溜的烧烤大排档,夜里还有卖鸡柳、淀粉肠之类的餐车,很热闹。
他们三个人,点了二十几个串、一份炒面、三个饼,东西上齐就埋头苦吃。
待到胃里没那么空了,子姜咬一口肉串,问:“你想问什么,破晓?”
段岁寒放下筷子。
跟子姜说话很少需要措辞,他够直接,不给人迂回或粉饰的时间。
“今天吵架的时候,我最理解你。”
“你当然理解我。”
“因为我们在训练以后经常交流。”
“嗯哼?”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的思路,你的理解。”
“这从哪儿说起?”子姜皱皱鼻子,“他们那个状态,根本听不进去。”
“不,我的意思是,”段岁寒强调,“平时就告诉他们。比如沐晗的抗压对团队的意义。”
“我哪有这么多时间?”
“你不是主指挥吗?”
“对啊,我是主指挥,”子姜眨眨眼,无辜道,“所以你觉得我需要做什么?布置战术,解释我的用心,说服每个选手改变个人习惯来促进队伍进步,从而把我们限时一个月的队伍变得所向披靡?”
“每个月都来一次,你想累死我?”
“我不是要求你这么做,我只是觉得你能做到,”段岁寒底气渐渐不足,嘟哝,“你帮了我很多。”
“那是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啊。”
段岁寒抬起头:“什么?”
“我啊,是不会在注定成不了首发,以后做陪玩都不一定能月入一万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的。”
“但你不一样,破晓,”子姜歪着头,笑眯眯道,“说不定以后我们会一起留在火凤,并肩作战呢?那我们就是从青训开始在一起,最默契的中野了。或者你被卖出去,我们是对手,而你最初的职业习惯是我培养的,这对我来说何尝不是好事一桩?”
子姜的视线里,段岁寒的脸色越来越冷,直到降温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咯咯笑起来:“所以说,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不是什么好事。我说了,你又不爱听。”
段岁寒:“我不觉得他们三个像你说的这么一文不值。”
“是,有天赋,不然我也不会找他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在B组队伍混个首发。然后被赛训蹉跎,消磨灵气,直到退役前都碰不到冠军奖杯的底座一次。”
“不过这么一来,陪玩价格就能得到保证了。”
轻快的声音里,段岁寒攥着拳头站起来。
“别说了,子姜。”
他道:“我不需要知道你究竟多么看不起队友。”
“你觉得他们是队友?”子姜敛起笑意。
“青训没有队友,破晓,和你朝夕相处的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选择拉你下水,然后踩着你的头爬到教练的眼睛里去。”
“你不是跟我说你有些事想不通吗?我知道。”
“千择为什么不愿意放更多线给你?因为让钱让多了风格会变,变得不会打边核carry;沐晗为什么不愿意多玩大射?因为大射秀的机会少。他们不知道这么玩会让训练赛赢得更轻松吗?不。他们只是想让自己更突出。”
“就连你,现在对我的战术布置没意见,也只是因为我知道教练组想看你的表现,所以尽可能让你多发挥而已。”
“你不是说你是可怜虫吗?怎么连自私的本能都忘记了?”子姜盯着他,目光前所未有地锐利,“还是说你在你的金房子里舔蜂蜜太久,干脆从良了?”
段岁寒百口莫辩。
他不认可子姜的话,至少部分不认可。但他没有十足的底气和足够的经历来打出一篇腹稿反驳。
反正子姜就是这样,唇尖舌利,喜怒无常,从他嘴下讨不讨着好,都不影响他第二天指挥你开龙逼团。
既然如此,不如偃旗息鼓。
段岁寒站起身,说一句:“我吃好了。”没有道别,就此离场。
他走后,子姜继续拿起烤串,段岁寒的愤然离席没对他的胃口造成任何影响。小阳叹口气,问:“你怎么一口气跟他讲这么多?”
“没吵爽啊,沐晗根本不行。而且我不是说了吗,”子姜颊边一鼓一鼓,嚼着,“不论是队友还是对手,现在都是我最好影响他的时候。”
小阳:“但他会讨厌你吧。”
子姜:“无所谓。”
小阳无奈:“算了,我去跟他说几句。”
“别忘记回来,我吃不完,”他指着那些串,“破晓请客呢。”
-
后街尽头拐角的路灯下,小阳追上段岁寒。
段岁寒有些意外。
他印象中的小阳腼腆内向,很少有这样追着一个人要说话的时候。
小阳气喘吁吁,拉着他的手臂:“破晓,刚子姜说的那些,你别往心里去,他这人就这样。”
“我没事,”段岁寒道,“倒是你,别介意。”
小阳困惑:“我介意什么?”
“他说你们三个那些……”
“啊,那个。”
小阳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子姜口中以后运气好做B组首发的一员。
“没事的,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段岁寒不知道这件事:“你跟他很早就认识?”
“对啊,我们是初中同学,后来一起打工过一段时间,我来火凤也是他介绍的。”
“刚开始他从来不跟我组队,觉得我太菜,最近才开始邀请我的。子姜很厉害,一起组队就是很大的认可了,”小阳诚挚道,“而你刚进俱乐部就和他组队,你真的很厉害。”
“只是教练安排的而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的破晓就陷入了一种若有所思的状态。
他眉头紧锁,心情似乎比离开餐桌时更糟糕,但小阳问,他又说:“没事,我没生子姜的气。今天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小阳只得同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