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我也不去了,在家陪你。”
“不用,你别顾虑我。”段岁寒不想影响他。
段知远有些措手不及。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踏出家门便能找到一万件有意思的事去做。有趣的枯燥的,新奇的熟稔的,都要体验过才知道。
过去一年他偶尔回家,段岁寒的确都窝在家里,但不是环境陌生就是心理疾病,段知远理解他的沉静。
但现在的段岁寒不一样。
什么阴霾什么迷茫,由他们大人的手臂做羽翼,通通驱散了才对。
段知远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弟弟不会是讨厌他吧?
他脸色都变了,问:“小寒,是太怕见陌生人吗?还是心里有什么芥蒂……对哥哥的那种?”
段岁寒摇头:“哥,我就是喜欢呆在家里而已。”
“真的?”
“嗯。”
他这样说,段知远马上说服自己。
是嘛,的确会有这种人。不愿意动,不主动出门,在班里就安静得像植物一样,捧着书本或电子产品就能过一天。
虽然作为段知远,他很少和这种人接触就是了。
他抱着胳膊调侃:“电竞高手,足不出户,完全是电影里的天才怪人形象嘛。”
段岁寒自我挖苦道:“更契合大众的说法叫网瘾少年,要被拉去大山里交换人生的那种。”
“哪有交换了十二年才把弟弟还回来的,我要找这节目组算账。”
和爸爸妈妈不同的是,哥哥不会对过去的事彻底避而不谈,而是将辛辣的话加工成缓释剂,帮助家人慢慢地脱敏。
爸妈认真过头,完全不接受这类玩笑,段岁寒倒十分有娱乐精神地自嘲:“改造效果看起来还是不太好,能投诉吗?”
段知远却不玩了,一记栗子弹在他额头:“给你根杆真妄自菲薄上了,不允许。”
“啊。”
段岁寒捂住额头,委屈抬眼。
不是他先说的吗?
段知远勾起唇笑。
他看到段岁寒这幅样子就满足。白净无害,委屈巴巴的,眼睛那么亮,满是被最信任的哥哥欺负后的难以置信。
想上手搓。
他说干就干,段岁寒急忙后撤躲开。
手落个空,段知远看向弟弟倔强的脸,更觉有趣。
他都不敢想,这样的弟弟要是在身边长大,得有多好玩。
思及此,段知远啧一声,收回手。
他现在真想找个人算算账了。
-
最终,段知远一个人出了门。
晚上,他破天荒地赶在晚饭前回了家,并且带回来一个人——孟旌扬。
孟旌扬来过段家太多次,突然上门蹭饭不需要任何缘由,段家人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也稀松平常,多双筷子的事。
饭桌上,孟旌扬和段家父母谈笑风生。段知远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唯恐父母看孟旌扬这么本事,明天就把他踹到公司里去了。
平心而论,孟旌扬很有说话的本事。长辈、小辈,无论谁来他都能聊得和乐融融。
就连青春期的段知远都曾嫉恨过这份本领,段岁寒更是只有羡慕的份儿。
越了解自己的无能为力,越是惊叹。
社交真是难得的天赋跟本领。
段岁寒向来都是家里话最少的那个,今天孟旌扬在这儿,段知远又装消失,话题不可避免地引到他身上。
“旌扬,小寒的俱乐部就在你们孟氏边上吗?”
“对,去年刚建好的基地,叔叔阿姨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我带你们参观。”
詹琳看一眼段岁寒:“我怕小寒不肯让我去。”
段岁寒上学的时候就不爱让家里人去看他,问就是什么都不缺,什么困难也没有,吃尽了醒目身份带来的苦头,又不肯享受来自家里的便利。
段岁寒哽住,咬着筷子低头。
他的确不想让爸爸妈妈来俱乐部……
他们有多担心他,多想保护他,段岁寒就有多莽撞多容易把事情搞砸。
走出家门后那个太过笨拙的自己,他希望能暂且藏起来。
“关他什么事呀?是我邀请叔叔阿姨。”孟旌扬开口,把注意力从段岁寒身上夺回,“火凤可是我办成的第一个大项目,新址筹建腾越也有参与。两位来参观俱乐部,了解年轻人的电竞项目,也是与时俱进。”
詹琳幅度很大地点头:“是了,小寒,妈妈可不是去看你的,我是作为旌扬的长辈去的。”
腾越高层莅临孟氏小项目火凤基地,身为青训的段岁寒:“我没意见。”
詹琳喜笑颜开,对孟旌扬道:“对了,你平时对小寒多有照顾,他都告诉我们了。改天阿姨专门上门感谢你。”
“谢我倒不用,您和我妈打牌的时候稍微让她一两次就好了,”孟旌扬摇头,苦恼道,“她专门找了老牌手学习都没能打过你,气得一直念叨,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是吗?”詹琳佯讶,“原来我让得还不够多呀?”
孟旌扬赶紧点头。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