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明明一场比赛还没有打过,CPL任何大名单都没有登记过他的姓名。他却已经在这个微小宇宙里,经历了好多次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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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酒足饭饱,已经进行到互诉衷肠环节。
饭馆外的路灯下面,沉星找到乌有单独说话。
沉星宣布退役后就强迫自己不再掺和比赛的事,将重心放在商务、解说、直播上。去年秋季赛和巅峰杯,火凤一个四强一个六强,他连直播也不敢看,生怕自己后悔当初的决定。
不过后悔也没用。他的操作和反应跟不上了,就算他不主动提,火凤也会把他换掉的。
眼下箫笙转会,应觉转辅,队伍来了新的打野破晓和射手纵春,他也已经好久不练习,能够稍微坦荡一些地,面对火凤如今的变化。
这几个人里,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乌有。
两人对立,乌有仍旧是那副睁不开眼的凉薄样,但沉星知道,他在包厢里就偷看自己好多次了。
一旦被人发现就转开眼,为了不欲盖弥彰,慢悠悠的,反而更明显了。
“怎么样?当了半年指挥,知道我当年拉住你们有多辛苦了吗?”沉星选择这句话作为开场白,以免说出矫情的,叫人脸红的话。
“还好。”乌有声线冷淡,“乐驹让他们必须听我的,除了那个小子。”
“谁?”
“破晓。”
提起这个名字,乌有就皱眉:“他在跟应觉学指挥。”
“应觉?他教指挥?”沉星没想过把这几个字放在一起,“他的指挥还是我教的。”
“嗯,应觉不如你。”乌有说。
沉星叹一口气,平缓道:“他还没打辅助出道战,你这样说话未免太武断。”
“实话实说。”
“破晓呢?火凤的自留签,成年第一天就能打出道战的天才,他怎么样?”沉星努力想了想,从记忆里翻出一个人来,“我见过那个被火凤放弃的子姜,在选秀营。那时候我就在想,到底多厉害的打野,才能把他比下去。”
子姜的成绩他有所耳闻,但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那个眼神。
不甘到了极致,却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选择正确道路的眼神。
绝对的好苗子。
他说得天花乱坠,乌有反应平平,就像评价应觉的辅助时那样:“还好吧。”
“什么意思?”
“一般,没有很厉害。”他想了想,补充道,“比赤狐好一点。”
“真的吗?”沉星狐疑,“如果只是这个程度,乐驹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给他首发?”
乌有:“不信算了。”
“不是我不相信,是你对别人的评价总是很吝啬。”
沉星叹息一声,道:“我总觉得,你才是我们五个里最不能接受解散的那个。”
乌有的眉在一瞬间皱起来,平淡的声音染上一丝恼色:“你退役,应觉转辅,箫笙转会,都是自己选好来通知我而已,跟我接不接受有什么关系?”
不过两年,还在自己位置上的,只剩他和眠火。
“再说,如果你觉得我不能接受,现在来说是什么意思?都已经过去半年了。”
乌有咄咄逼人,沉星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后,他道:“对不起,当时我的情绪也很复杂,很多该说的话没来得及出口。”
“那现在也不用说了。”
乌有目光移开,不看沉星的脸,恢复成原来无所谓的样子:“你放心,比赛我会好好打,新人我也会好好带,不会刁难他们。退役之后如果你们要聚,有空的话我会去。”
这就是沉星想叮嘱乌有的一切了。
他轻声说好。
乌有:“我回去了。”
他们沉默着往回走,路灯的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灯往前是一排灌木,中间种着两颗矮树。再转弯,路过一张长椅,就到了饭馆的大门口。
此时此刻,灌木之后,长椅之上,段岁寒屏气凝神,指望二人能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不要发现自己。
“破晓?”
失败了。
段岁寒一下子泄气,跟沉星打招呼:“晚上好,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沉星想到方才和乌有的对话,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乌有不是那个意思。他不太会说话,对你的评价也是因为……”
“没什么好解释的。”乌有打断沉星,低头看一眼段岁寒,道,“听到就听到了,我就是那个意思。”
他说完,抬腿往大门走,沉星刚想叫住他,只见一道黑影掠过。破晓两个箭步上前抓住乌有,逼得他转过来讲话。
段岁寒也不知道自己这股冲动是什么,在组织好语言之前,身体就已经行动了。
“乌有,你不喜欢我,我一直知道。”
乌有皱眉:“别乱解读。”
他才懒得不喜欢谁。
段岁寒不管不顾地说:“我之前不知道原因,但我一直想获得你的认可。因为你很强,每次看回放都觉得你特别强,你是我同队过最厉害的中单。”
段岁寒停下来,像是给乌有留了一个回话的空档似的。
乌有不知道说什么,眉头更深地皱起来,皱得眼睛都睁开一些。
“……谢谢?”
段岁寒闭闭眼睛,打好腹稿:“如果你只是因为沉湎过去才觉得我不行,不如应觉,那我不认为是我的错,只是你特别幼稚而已。”
乌有“嘶”一声。
“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希望你能认可我。”
段岁寒深吸一口气,然后很认真、很认真地看进乌有无神的眼睛:“既然你是因为拿过冠军才忘不掉身边的打野,那我就和你一起拿冠军,拿到你认可我为止。”
世界第一等大言不惭打野发言,创作者:破晓。
良久,乌有扯唇笑了。
这是他今晚第一个正面情绪的表情,配合上他冰凉松散的声线——
“好啊,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