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徵对饮食极其挑剔,肉食有一点不新鲜他都能吃出来,他害怕嘴里有味道,葱姜蒜更是吃得少。
春笋他只吃春季的,螃蟹他只吃中秋节前后的,对餐具的使用摆放也极其严格,用餐的氛围感就更不用说,各种香是少不了的。
裴云徵用手撩了撩热气,身上顿时沾上了油烟味。
他将身上的外衫脱下系到柳砚词的身前,低声道:“小心点,别沾身上。”
柳砚词前脚点头后脚就把汤汁弄到了身上,裴云徵低头一瞧了一眼,淡淡道:“还好,没事。”
老钱老张探头看了一眼,裴云徵那身月白色的外衫已经被染了一大片油渍。
老钱凑在老张的耳根低语道:“我没记错的话,这是裴工昨儿叫木瞳去海云阁取来的那件镇店之宝吧?当时摸都不让我们摸一把,多少银子来着?”
老张张开一个巴掌:“据说光一个袖子就要五百两。”
老钱:“能洗得干净吗?”
老张耸耸肩,不造啊。
裴云徵夹着虾,细细地剥起来,不久后,碗里装了小半碗虾肉,他擦了擦手,往柳砚词怀里挪去。
柳砚词原本以为他是剥给自己吃的,她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白花花的肉。
“干嘛?”
“给你吃。”
柳砚词将那碗肉移了回去,嫌弃道:“哎呀,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要你给我剥虾,别人剥好的虾肉又凉又柴,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猛嗦了一口虾壳上的汤汁:“看见没,虾这样才好吃呢。”
说完拿筷子敲了敲碗:“自己剥的自己吃掉,别浪费了。”
“柳、砚、词。”
裴云徵咬牙看着她。
柳砚词咬着虾壳慢慢扭动脖子:“干嘛?”
裴云徵硬生生将那句“你不要不识好歹”给咽了下去,泄气道:“不干嘛。”
说完,他乖乖拿起筷子看了一眼碗里的那一坨。
靠、看着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拿筷子在那碗虾肉上使劲戳了戳,闷不吭声一个接一个的夹进嘴里,甚至咀嚼的动作都没有,直接吞了下去,像是在吃什么特级苦药。
裴云徵发觉自己是越来越没有脾气了。
柳砚词凑过去看他:“不好吃吗?”
“嗯,不好吃。”
他鼓着腮帮子,将难以下咽四个字全全挂在脸上。
柳砚词将他的碗拿过来,往自己碗里倒。
“算了,不喜欢吃就别吃了,但是千万记得下回别再给我剥虾了,螃蟹也别给我剥。”
裴云徵将碗抢了回来,撑着头一言不发。
他将手上那两根筷子又插回到了碗里,将虾肉一条一条地往嘴里塞去。
柳砚词咬着筷子看了看他,鼓励式摸了摸头:“这是谁家的小狗,真乖呀。”
一桌子人恨不得全都钻到桌子底下去。
饭吃了半个多时辰以后,柳砚词终于搁下了筷子。
她拿胳膊撞了撞裴云徵:“云哥,咱们走吧。”
待二人推门出去后,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裴云徵的那张空碗上。
裴云徵来提信司也有几个月了,吴总使每过一旬便会组织大家小聚一次,每回裴云徵人会到场,却从来没有拿起过筷子,不是嫌摆盘不好看,就是嫌弃食材不讲究,甚至还嫌弃桌上吃饭的人太多。
他摇了摇头:“吱吱~你一筷,我一筷,全是口水。哈哈,你们吃你们吃。”
满包厢的人扭头望着他,那一刻好想把他毒哑。
今天听闻老钱买了打折的虾回来,裴云徵更是指天发誓绝不会吃一口。
白底蓝釉的碗里空空如也,那可是大半碗虾肉啊。
老李诧异道:“裴工竟真的这么怕媳妇儿?”
老张捞了捞锅里剩下的青菜:“你都这把年纪了怎还会相信男子会怕媳妇儿这种事呢?我告诉你,这世上男子但凡怕媳妇儿的骨子里都是爱惨了的,窝囊废除外。”
他用筷子指了指裴云徵和柳砚词离去的方向。
“我们裴工怎么看都不像是窝囊废吧?”
“我老张很敬佩这种舍得下面子去宠媳妇儿的男人。”
“其实裴工家娘子也没那么凶悍。”
老张给孙儿夹了一块牛肉。
“我看呐,那俩口子都是嘴硬心软的主儿。”
裴云徵虽然天天毒舌,嘴里不挠人,成天不是嫌弃这个办事效率低,就是讨厌那个迟到早退,但同僚们真要告假时他又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甚至连理由都没过问过,一点都不像营业司那胖子,他手下的人要告一天假,那胖子能把人家床底下的事儿都挖出来说,明明自己一个月也没来过几回,压榨人的嘴脸却时时刻刻在刷存在感,整得整个营业司的那些官员家里办丧事都不敢告假。
“今儿裴工听闻我们常受营业司欺负,立马就给我们报了仇,别说我心里还真痛快,我家这小子和营业司那几个皮猴子在同一个学堂念书,平日里没少被他们欺负,老吴以前总拉着我去道歉,我那时就想凭什么,为这事我没少和老吴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