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
……
“你家里人那边不会不同意吧?”
“不会,梁总放心,我跟他们都说过的。”
“嗯。”
“这姑娘……等她读完高中吧,现在外面管得严,高中生传出去不好听……我愿意等一等……”
“好的好的,全听您的,梁总——那梁总,我公司那融资的事情……”
“放心。”
“谢谢梁总。”
……
……
季芜回想到麻木了,心里不会再起一丝波澜了,才抬手关了水龙头,再次走出卫生间,重新戴上耳机,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把录音的内容剪辑清楚。
形成了一个简约又清楚的版本。
然后她又跟游魂一样地走进卫生间,给自己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一切如常地去上了一天课。
晚上回到家后,她略过了厨房里的薛晓倩,径直上楼回了房间,拿起行李箱开始收拾衣物。
然后掐着薛折每天过来吃饭的时间点,恰好所有人都在的时候,提着行李箱下了楼。
轮子划过楼梯的声音大得尖锐,季芜清晰地看到所有人望过来时表情变得愣怔了两秒,随即是薛折先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容问道:“小芜,怎么开始收拾东西了?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吗?”
季芜径直路过他,走到客厅中央,直截了当地说:“我要回洛城。”
薛晓倩有些慌张地说:“怎么了啊小芜?回洛城干什么?”
薛折脸色一变,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你不能走。这是你家,你要走去哪里?”
季芜没有徒劳地甩开他的手。
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可笑,如果在之前,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家人的挽留对她来说也并非是奢望。可偏偏是因为这样,所以一切都是虚假的。
季芜面无表情地看向薛折,语气平静道:“需要我提醒你吗舅舅,昨晚我们走了之后你和你,所谓的朋友,都说了些什么。”
薛折被她目光的冷意一惊,紧接着又听到了这句话,他瞬间回想到了昨晚的对话,不自觉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
那边的三人,薛晓倩和老头老太太显然有些猜到了,却又有些不明所以,所以老头一拍桌子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洛城那边不是你的家人,他们没资格养你,要是你非这样做,那我就去起诉,我去报警,说他们拐卖孩子,他们得因为你去坐牢!”
“谁坐牢还说不准呢。”季芜弯了弯唇,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按了一下,昨晚的对话内容很快响在了客厅里。
污言秽语,字字清晰。
季芜特意开了最大声,享受般地看着他们瞬间灰败的表情,内心只觉得畅快。
播放结束。
一片死寂中,薛折突然伸手抢过她的录音笔,摔到了地上,在他露出笑容前,季芜甩了甩手,淡淡道:“没关系,录音笔没了我还有手机,手机没了我还有朋友,我已经把这个内容发给我朋友了,如果我今天走不出这个门,明天警察就会找上你,到时候不止身败名裂,大概也会让你享受一下牢狱生活吧。”
薛折气急败坏:“你放屁!这录音能构成狗屁证据,不就是大家谈谈恋爱嘛。”
“你说得没错。但你要记住,如果我真的出事了,那这份录音就会变成最有利的证据。”季芜说:“相信我,到时候,我一定会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季芜说这话时表情始终很平静,只是在头顶惨白的灯光下,长发散落,整张脸漂亮苍白到几近透明,像个来索命的女鬼。
薛折头一次对一个十几岁的女生产生了惧意,他禁不住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季芜。
这时薛晓倩却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冲过去薛折身前把他推得一趔趄,嘴里喊着:“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在干什么啊?你不是说是有钱人介绍给小芜,会和她结婚好好过日子的吗?刚刚那是什么啊??你是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薛折烦躁地推开她,吼道:“你现在装什么好人?有钱人能娶一个小姑娘吗?半推半就答应了又在这端着做派装什么母女情深?”
季芜看向抹泪无言的薛晓倩,说:“虽然舅舅人不怎么样,这句话却说得对。都是一样的人,还分什么坏人和更坏的人呢。”
她看到薛晓倩的背影一震,像停止了声气似的,季芜看了圈面前的这些人,忽然不想再继续了,便干脆利落地说道:“我要走了,别再因为这种事情找我,只要我们不见面,这份录音永远不会流传出去,但如果有些人不死心,非要来找我,那我保证,谁都不会好过。”
“还有,妈,这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半年之后我会打电话给你,把户口本寄给我,从那以后我们就算断得干干净净了。”
季芜拉起行李箱往外走,经过薛折的时候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说:“舅舅,提醒你一下,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你没守好这个秘密,他们第一个处理的应该是你吧?”
薛折身体明显一震。
季芜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明白了,放心地走了,总归理由他自己会找,那群人也不至于就盯着她,事情总算能告一段落。
季芜打开门的时候,徐安澜突然从楼上跑了下来,跑到她跟前,扯住她的手,哗啦啦地流着泪说:“姐姐,你去哪里呀?你要走了吗?你以后都不能跟我玩了吗?”
季芜看着他,忽然想起来陈声小时候也这么爱流泪,她的心里倏然软了一片,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说:“安澜啊,你要好好长大,长成一个很好的人,好吗?”
千万别像他们一样。
“好,我会的。”
……
夜色浓重得过分,季芜推着行李箱脚步快速地离开了这个让她万分窒息的地方,出了小区,正想拦一辆出租车,一抬眼,却看到了一个刚刚才想到的人。
陈声站在马路对面,路灯高高地挂在他的头顶,好似周围都铺上了一层光圈,而他就在这样的光圈里朝季芜笑起来,一如往常。
季芜今年头一次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不过几秒,春天朝她移动过来,来到她身前时,季芜的身体倏然放松下来,像踉跄了一下,没稳住身形,就要往前倒下。
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双手稳稳扶住,季芜靠在陈声肩膀上时,听见他问:“你怎么了?”
季芜闭了闭眼,忽然哑声道:
“我想回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