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火速将枪口对准坐在原地看傻了眼的副头领。
“嘭”的一声,副头领保持着坐姿向后倒去。
是枪。
一直在等待枪声的罗心蓓的心脏顿时重新砰砰直跳。
对着那片无法预料的黑夜,她仍然有所迟疑。
手攥紧了指南针。
“走!”
罗心蓓掀开了草帘。
枪响之后,村子稍微有些骚乱。守着人质屋子前的黑人胡乱打来打去的手电像在夜色中飞速流窜的兔子。
他们向着水泥屋的方向去了。
罗心蓓与苏儿飞速跑下了台阶,她们紧挨着屋子的墙壁疾步前行。
“怎么了!”
一个带有黑人语气的闷闷的语气在不远处问。
“不知道。”一个年轻一点的黑人语气中满是傻乎乎的茫然。
村里开始有人跑动起来,凭借那些飞来飞去的手电,罗心蓓拉着苏儿无声穿梭在鲁比取水的路上。
要直走,然后向右拐。
那边没有人住,一条小路直通村外。
虽然她没有真正的见过,但这是那个男人昨日告诉她的。
夜风呼呼吹击着疯狂奔跑的脸庞,鼻尖喷涌着灼热的呼吸,脚下只有鞋底飞速踩踏泥土的沙沙声。
罗心蓓死死拉着苏儿的手,她带着她,一刻都不敢停。
风把支在屋前的竹架上的衣服吹得像幽幽鬼魅,时不时打在经过屋子的女孩身上。
罗心蓓跑了两步,她猛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苏儿气喘吁吁地默声问。
手在空中乱扑一通,罗心蓓抓住了一件飞舞的裙子,她用力将它一把扯下,又试着去扯第二条裙子。
裙子被扯动时竹竿发出轻微撞击的声音,尽管它的这番动静与被风吹的声音没什么区别。
但是一个声音在黑暗中骤然响起。
“谁在那里。”一个女人问道。
罗心蓓心中咯噔一下,她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跑,一束手电筒的光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一个女人站在她与苏儿前行的路上,她穿着那条红白相间的花花裙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与苏儿。
借着灯光,罗心蓓认出她是那个用妈妈的金竹给她换水的女人。
“不——”罗心蓓的双腿吓得几乎瘫软,她脸色煞白,喉间滚烫,“请——”
她哀求的声音话音未落,眼前霎时回归了黑暗。
一道沙沙的脚步声似乎掉了个方向,然后是木屋关上的声音。
只迟疑了一秒,罗心蓓就不再犹豫,她披上裙子,拉着苏儿继续向前跑去。
时针指向11:55。
郑非用双腿死死缠住阿明,他抓着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尖抵在阿明的太阳穴。
“放下枪!否则我就杀了他!”
血自眉心留下一条蜿蜒的红线,军师顶着一把匕首,他已经躺在地毯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盯着天花板。
副头领胸前逐渐蔓延出一滩红色,满屋的黑人已经傻了眼,他们举着枪,等待阿明的命令。
脖子被手臂勒得几近窒息,阿明的喉咙间发出濒临窒息的嗬嗬声。
“放下——”他的手臂也被身后的武力死死勒紧。
黑人们迟钝了一秒。
举起的枪口放下。
“扔在地板上。”郑非的手臂又勒紧一分。
“地——地板——”阿明已经被勒到要吐出舌头。
数十把突击步枪,咣当咣当扔去地毯上。
尼古拉与安东尼每人捡起一把,顺手把剩余的枪扔去了自己的身后。
面前不再有枪的威胁,郑非的眼睛又看向阿明有着像螺壳一样卷发的后脑勺。
“金矿合同呢?”郑非勒着阿明,“把合同拿出来。”
“好——好——”阿明想点头的脑袋只能在臂弯间微微颤动。
事到如今,没了军师和副头领,他只能对郑非唯命是从。
“合同——”阿明仰着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口袋——”
“安东尼。”郑非叫安东尼,“摸他的口袋。”
他一分都不给阿明放松喘息的机会。
原本想要再添点什么的合同,已经变成了一团废纸。
安东尼抠开阿明的嘴,他用手指狠狠把纸团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该死的——”安东尼扇了阿明一巴掌,“咽下去。”
“好恶心。”此时此景,尼古拉还有心情开点荤段子。
阿明倍受侮辱,瞬间想要挣扎。
刀尖戳进太阳穴的一层皮肤,郑非兴奋地咬牙笑起。
“想死?是不是?”他故意晃了晃阿明完全被钳制的身体。
“你的狐狸朋友已经死了,这可怎么办?”他顽劣地看着刀尖下渗出一缕鲜血,“你应该求求我,求我不要杀了你。”
“求——”阿明如是照做,但他被勒得只能说到这。
“你真没骨气,先生。”郑非邪笑着在阿明的耳后说,“你应该像我的朋友莱利学习,但是他死了,你少了一个好老师。”
说到莱利,他的手臂几乎无法控制地想要拧断这个令人作呕的脖子。
但是他忍住了。
勒着脖子的手肘猛然用力,顶起阿明的下颌。
“车。”郑非说。
“好,好。”阿明痛苦地闭上眼睛,“我——还给你。”
车——
车——
六公里外,有一辆M开头车牌的车——
脚步飞奔在凹凸不平的泥地,罗心蓓满脑子都在复述着郑非交代的内容。
“罗丝——”
“罗丝——”
身后苏儿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捏着披在身上伪装成非洲女人的裙子,气竭般地用抽泣的声音呼吸着。
她还对紧紧握着她的那双手有些力不从心的绝望。
“歇——歇一会——”
“不。”罗心蓓头也不回,“苏儿,我们必须得快点跑。”
鼻尖的呼吸声充斥着连接心脏的耳膜,她尝到了喉间铁锈味。但是这股味道,去刺激着她对于逃离的念头更加清晰。
小路渐渐跑到尽头,只剩空旷无人的路。
罗心蓓还是停下来了,她打开指南针,就着荧绿色夜光指针分辨着如今的方位。
向南跑——
南边。
罗心蓓转了个身,指南针指针正好指向南方。
“走。”
就沿着这条奔跑着,在看不见人看不见车的路上。
“罗丝——”苏儿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还没想哀求实在不行就把她扔在这里吧,罗心蓓就猛地停下了脚步。
既然离开了村子——
手捏着指南针,罗心蓓转头看向身后的方向。
那里静默无声,漆黑一片。
喉咙紧张地咽下一口,总是惦记着跑路的人却突然开始站在这里发呆。
“罗丝——”苏儿喘着气看着罗心蓓僵立的身影。
既然离开了村子。
既然这里距离内罗毕只有70公里。
罗心蓓握紧了指南针。
她就站在这里,回想起那个与黑夜一样黑的眼睛。
他曾看着她,用那与他的眼睛一般的枪口。
脚步慢慢在地面上蹭着,罗心蓓的身体已经转了方向。
他满身纹身,有一半东南亚人的血统。
更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手在微微颤抖着,似乎还记得摸到那个被拧断脖子的黑人的触感。
罗心蓓摇了摇头。
“走,苏儿。”罗心蓓掉了头,她对着指南针,分辨了内罗毕的方向。
“我们该去找大使馆!”